苏青杳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病床上。
这个地方很熟悉,非常熟悉。这是她家,未出嫁之前,在老家十八线小县城的家。
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谁把自己带回来的?
爸爸妈妈应该很担心吧,林铮死了,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受不了。
这样想着,苏青杳下了床,推门出去,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
她看着“妈妈”,“妈妈”也看着她。下一秒,她吓到尖叫出声。
“妈妈”也吓坏了,快步走过来,满脸关心的神色,“杳杳,你怎么了?你是在房间里做噩梦了吗?”
“走开!别过来!你离我远一点!”苏青杳拼尽全力挥舞着双臂,她无法让“妈妈”靠近自己。太可怕了。
她是在做梦吗?她一定是在做梦。那个人是妈妈没有错,但那个人比妈妈年轻很多。
她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这太可怕了。她环顾四周,这是家没错啊,但这是好多年前的家。那时候门口没有鱼缸,家具也很新,她的毛绒兔子躺在沙发上。
这是做梦是不是?她在梦里是不是?她怎么会做这种梦?这是什么梦啊?
她想到一种可能,于是她大步朝卫生间走去。
走到门口,她又突然停住。
她本来想看镜子的,走到跟前,却又有点害怕。
深呼吸,鼓足勇气,她打开灯,看向镜子。
镜子里是十几岁的自己。
她走出卫生间,看向墙上的挂历。
深呼吸,定了定神。
她再次看向镜子。
没错,镜子里是14岁的自己。
14岁,她和林铮早恋那一年。
事情很清楚了。林铮死了,她疯了,她现在在精神病院里。或者不在精神病院里。
总之,她因为林铮的死,她精神失常了。一切所见皆为幻象。
这是她虚构的世界。
对,一定是这样。
她推开门走出去,“妈妈”焦急的追过来,眼圈都急红了,“杳杳,你去哪里?你怎么了?”
“你不要过来!”苏青杳尖叫道,“你不是我妈妈!你是精神病院的护士对不对?你要给我打针是不是?我没疯!是不是我婆婆把我送过来的?!”
“杳杳”,“妈妈”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杳杳,你怎么了杳杳?你不认识妈妈了吗?”
“你别跟着我!我要自己出去走走!我说了!别跟着我!”
苏青杳飞奔下楼,在楼梯上跑的感觉很真实,她是真的在楼梯上跑。她是精神病人,等下就会有医生和护士追过来,她要快!
苏青杳使出全身的力气,百米冲刺般的跑了十分钟,终于还是跑不动了。她停下来,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没有人追过来。
只有路人惊讶的看着她。
而且,如果这世界是她的幻觉,那么这幻觉也太真实了吧!细节也太逼真了吧!
前两天应该是下过雨,行人道上的路砖松动,她一路跑来,溅出了很多脏水在脚上。黏腻的触感,地沟油混着地下水的那股恶臭。她离开家乡多年,早就忘了这个味道,现在又重新感受了,是那种熟悉的恶心。
地上有扔掉的奶茶杯子,她捡起来,红色的盖子,密封了一次没封好,封了两层。杯身上写着“茶滋味”,土得掉渣的加粗倾斜文字设计。
她看了看旁边的店铺,“王姐窗帘”。妈妈总是和几个邻居在王姐这里打牌,后来她上大学的时候,王姐搬了店。
她往前走,是那家熟悉的米线店。那是个老店了,她走进去,看了看价格,“鸡汤米线2.5元”,那是十年前的价格。
她走出了米线店,往家的方向看去。没有人来追她。
她走回家。
单元楼下坐着一个人,是妈妈,妈妈的眼睛红红的。妈妈猛地站起身来,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嘴巴。只是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苏青杳的眼睛也红了,“妈.....对不起”,她颤着手去搂住妈妈的胳膊,“对不起,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吓到你了”
妈妈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一起走上楼梯。妈妈时不时的回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关切。
她努力的回以微笑,尽量让那个笑容像是14岁的、天真烂漫的苏青杳。
而不是24岁,心随着林铮死去的了苏青杳。
林铮,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回到遇见你的那一年。不管这是梦境、是幻觉,还是被虚妄命运玩弄之下的一场心灵的挣扎,我都愿意再博一次。
我要找到你,我要你活下来,我要和你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