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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 相 故 事 -
受此一难，我才更深刻明白，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容易。而这不容易的人生，逃避不了，需要我们勇敢面对。想到此处，也许我还会继续要二胎。虽然对于我的身体来说，会很难受，可是我希望让我的大宝宝有一个手足，彼此陪伴。希望在我想要二胎的时候，我所在的城市，能够把保胎纳入医保政策，保胎妈妈这个巨大的群体，希望有关部门也可以重点关注一下，毕竟保胎实在花费巨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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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的时候，思想新潮的我告诉当时的男朋友：我以后要当一个丁克，反正我们也买不起房子。于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我还极力和别人灌输，不生孩子多好，既能自由地享受两人世界，又不用承担未来买学区房的压力。
和前任分手之后，我遇上了现在的老公。老公是个很典型的潮汕男人，希望能早点生孩子，最好第一胎就是个男孩。
为什么想早点生呢？老公给我分析了一下：当我们的孩子20岁大学毕业出来工作的时候，我才49岁，还年轻，还可以和孩子一起奋斗。
可是我们备孕许久，却一直没动静。
我去了妇科检查，医生让我不要着急，让我去查了一下血，结果是泌乳素过高。我快速百度了一下，泌乳素升高可大幅度地抑制垂体促性腺激素的正常分泌，影响卵泡正常发育。简而言之，就是很难怀孕。
看着这些字眼，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医生给我开了溴隐亭，让我吃一段时间再看。泌乳素降下去了，可是还是超出正常范围好多，医生又让我继续服用溴隐亭。药再次吃完了，这次泌乳素不降反升了。我忧心忡忡地问医生怎么办。医生见我每次去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有点不耐烦，简单嘱咐我心态要放好就打发我走了。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既然妇科不行，那我直接去生殖中心吧，也许能更快点。
在生殖中心，我被诊断出了多囊卵巢综合征。
其实，早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自己得了多囊了。从一开始就月经不调，青春期开始腿部就开始长毛，害得我一直不敢大大方方地穿裙子，后来甚至连下巴也开始出现了几根坚挺的胡子。我自卑地躲在角落里把腿毛和胡子都剪掉，可是春风吹又生，无穷无尽。
在大一的时候姐姐请我去做美容，美容师看见我下巴那几根毛，大声地说你是不是有多囊啊，要记得去看医生哦。从此，多囊这字眼就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我时常害怕自己真的得了多囊，以后会很难怀孕，却又从来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到医院去检查调理。
若干年之后，当医生告诉我得了多囊时，我并没有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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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囊卵巢综合征患者可能排不出优质卵泡，于是医生让我进行了促排卵，配合监测卵泡。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有一种叫做阴超的东西。你要脱下裤子躺在床上，双脚岔开高高架在铁架上，护士拿着一根探头直接戳进私处。那种羞耻感，在那段时间里久久萦绕在我心头。
吃药无效之后，医生又让我打促排卵针，同时也告知我可能会刺激到卵巢。打完针之后那天晚上，有好几个瞬间我的腹部突然生疼，让我弯不起腰来。虽然过程很疼，但是貌似有效果了。
在一天清晨我照例“玩尿”之后，发现验孕试纸上出现了两条杠杠。我兴奋地去医院抽血验证结果，却被告知hcg值过低。医生开给我一盒黄体酮，让我吃完回来继续复查。Hcg几乎没上涨过，医生直接宣判了结果，胎停了。
那个时候，正巧身边有人怀孕了，那种强烈的对比感，时不时冲击在我心头，让我悲伤难自抑。
我给我自己梳理了一下，既然西医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没办法赐给我一个优质的卵子，那我应该去选择中医，用中药先把“土壤”养好，才能排出优质的卵子。
几个月的中药调理下来，我顺利怀孕了！
可是，由于我有过胎停的经历，加上我有多囊，医生开了住院单让我去住院保胎。住院期间各种检查，竟然检查出我有妊娠合并抗磷脂综合征，抗B2糖蛋白1抗体阳性，抗核抗体弱阳性，容易导致腹中胎儿难以得到营养。于是，我开始了每日打肝素的日子。
出院之后，血液科的医生针对我的抗磷脂综合征给我再加开了三种药，分别是羟氯喹，阿司匹林，强的松。我仔细地看了一下说明书，这些药都是激素药，是可以经过胎盘的。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医生，对胎儿有没有影响。医生淡淡地说：听医生的就好。为什么能经过胎盘却对胎儿没影响，原因具体是什么？咱也不敢问。
为了万无一失，我推掉了我大部分的工作，收入也急剧下降，随之而来的是每个月花费两千多块钱用于打针吃药。吃药并没有多少痛苦，难受的是打针。第一，家里离医院距离1个小时的车程，每天早上，每天晚上都要定时去医院打针。这耗费的时间和心力，难以计算。第二，打肝素非常疼，并且容易在皮肤上留下淤青甚至硬块。我打到最后，几乎都找不到地方下针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熬过去了。我万分羡慕那些一个月只需要去一次医院产检的孕妇，既省事，又花费不了几个钱。我呢，天天去医院报到，还得每月付出那么多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我的宝宝，我只能选择忍受。
对于我生这一胎，上天似乎要给予我更多挑战。在23周去医院做四维彩超的时候，B超医生告知我宫颈口呈U型开放，宫颈管长度只有0.9厘米。我不知道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只是当我拿着报告单去找医生时，医生马上严肃地对我说，赶紧办住院，要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
当我听到“保不住”这三个字时，脑袋突然轰地一声，眼泪瞬间就掉下来，很快我就控制不住情绪对着医生护士哭了起来。
医生让护士给我推来了轮椅，陪我去办理了住院，第二天就把我推上了手术台。冰冷的手术室，冷得我瑟瑟发抖。一根麻醉针打下去，我下半身就完全麻木了，只感觉到医生手中的线在我宫颈口那里一扯一扯的。
手术做完，我以为万事大吉，我又可以自由地去上班挣钱了。可是真正磨人的在后头。由于我术后疼痛比较强烈，医生给我打上了阿托西班。这是一种进口药，非常贵，就那么几毫升就要1万多块钱，还不能报销。钱哗啦啦地流出去，我的心呀，疼得不得了。
医生知道我们不容易，后来给我们换了另外一种稍微比较便宜的国产药，虽然副作用是心跳加速。
即使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宫颈情况一直不见好。宫颈口一直闭合不了，宫颈管长度也一直在1.4里面左右徘徊（正常应该是2.5厘米以上）。资历深厚的主任也没办法了，让我绝对卧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丢掉我的尊严，在我的婆婆面前尿尿，让她帮忙给我擦下体，还要忍住老公因为压力过大对我的冷言冷语。在住院二十多天以后，刷爆了信用卡之后，情况没有改善下，尽管医生不同意，我还是强烈要求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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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一个妈妈在怀上宝宝之后，心中也许会感觉到上天自有安排。虽然现实很坎坷，我内心却有一种自信，感觉冥冥之中这个宝宝一定是我的。
回到家之后，我依旧是卧床保胎。吃饭，躺着吃。尿尿，躺着尿，完全失去了自由。我还特别担心宝宝早产。一旦早产，就意味着巨大的花费，这对刚刚背上房贷的我们绝对是难以承受的压力。
我忍着巨大的情绪压力，每天吃保胎药，打肝素（我老公给我打），中间还打了8针促肺针。促肺针，可以让宝宝的心肺功能提前发育好，这样一旦早产，宝宝的心肺功能也能不那么弱，还能省点钱。因为，促肺针，打在妈妈身上，就只需要几毛钱，打在宝宝身上，那可就是一针几千块钱，还不能报销。
就这样，我从23周，硬生生地在床上躺到了38周，整整3个月的时间，除了去医院产检，我都没有出过门见见外面的太阳，感受夏日的微风。在38周那天晚上，我翻了个身，打算下床喝杯牛奶，突然听见bo的一声。我内心一沉，该不会是羊水破了？犹豫了几分钟之后，我和老公、婆婆收拾东西马上去了医院。从家里四楼往下走的时候，我的肚子阵痛变得非常频繁。那种痛，像是加强版的痛经似的，在肚子里往下坠。
出租车开到医院门口，老公脱掉拖鞋，赤脚抱起我往急诊科赶去。上了床，推到了产房外，医生一检查，已经开了3指，马上推到产房，再一检查，已经4指了。我求着医生赶紧给我打无痛，可是抽血结果还没出来，还不能打。我只能一个人躺在冰冷的产房里面，一边大汗淋漓，一边冷得瑟瑟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阵痛越来越频繁，我死命抓住护士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和她说，我的肚子要爆炸了！是真的感觉要爆炸了！我好想往下发力把宝宝给冲出来，可是在助产士来给我接生之前，我不敢随便发力。万一撕裂了怎么办？
终于，助产士来了。我用力，再用力，助产士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头快出来了，再用力！再不知道用力了多少遍之后，我突然感觉下体一松，一股暖流彭地一声流出来，肚子瞬间塌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婴儿的声声啼哭。
生孩子之前，我曾幻想过，孩子出来了之后我会是怎样的心情？是初为人母的激动欣喜？还是产后的疼痛难耐？是不是会像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热泪盈眶？
以上这些，都没有。听着儿子在我隔壁的床上持续不断地大声啼哭，我内心一点波澜也没有。我很平静。这苦难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我终于解脱了。如果有人再劝我生二胎，我肯定会一个拳头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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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娃之后的日子，每天都忙碌而充实。不断地喂奶，不断地换尿裤，潜伏在各个宝妈群里面，听宝妈们吐槽奇葩的婆媳关系，蹲守尿裤奶瓶的羊毛，分享彼此养娃的快乐，分担作为新手妈妈的焦虑。
除此之外，还要学习蒙氏教育法，了解儿童早期生理心理发展规律，给予宝宝高质量的陪伴和早教。我整个童年时期都缺失的安全感，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一直拥有。
老公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有了孩子，我们的人生历程又比别人多了一重色彩。有了孩子，我们才会去关注和孩子一切有关的衣食住行、教育、政策、医疗等等。有了孩子，我才会明白，父母养大一个孩子，需要平衡自己在工作和家庭两者之间的精力，实属不易。
受此一难，我才更深刻明白，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容易。而这不容易的人生，逃避不了，需要我们勇敢面对。想到此处，也许我还会继续要二胎。虽然对于我的身体来说，会很难受，可是我希望让我的大宝宝有一个手足，彼此陪伴。希望在我想要二胎的时候，我所在的城市，能够把保胎纳入医保政策，保胎妈妈这个巨大的群体，希望有关部门也可以重点关注一下，毕竟保胎实在花费巨大啊。
打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宝宝已经3个月了。此时此刻，他在床上躺着，夜幕笼罩下，他呼吸均匀，睡得正香。熟睡状态下的他，浑身软绵绵的，散发着奶香奶香的味道，像一块松松软软的蛋糕，好想狠狠地亲一口。盯着他睡觉，整个眼里都只有他，很幸福。
房间外，老公正在认真搓洗宝宝的衣服。我走过去，手环抱着老公，撒娇地说：“老公，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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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流云淡淡，青年作者。
图|《产科医鸿鸟2》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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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有故事的人-华中出版 2021-11-15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