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海扬帆》（12）

​​Original 周宗奇 与历史名人面对面 2021-12-02

【题记：有个人名叫扬帆，前半生在红海扬帆，后半生在冤海扬帆。如此扬帆，古今中外有之乎？】

 

黄金搭档（上）

 

如果将中国国民党政府的统治比作冬天，那么一进入公元1949年，它就早早地被中国共产党的春天取代了。中共的这政治第一春，要比自然界的春天来得早，而且春意分外盎然，最主要的标志就是南京解放和解放上海。

到1949年四月，国共两党的龙虎斗已进入最后阶段，经过辽沈、平津和淮海三大战役，南京政府已然危在旦夕。美国人为让国民党取得喘息机会，从各方面策动重开两党和平谈判，并逼迫蒋介石下野，以桂系首领李宗仁出面与中共和谈。毛泽东发表《关于时局的声明》，表明中共为迅速结束战争，减少人民痛苦，实现真正的和平，愿意在“八项条件”的基础上与国民党政府谈判。4月5日，以邵力子、张治中、黄绍闳、彭昭贤、钟天心5人为代表的国民党一方，与以周恩来为首席代表的中共一方，在北平开始了面对面的和平谈判。

12日，双方拟定了《国内和平协议草案》。

13日至15日，举行正式会谈。

中共代表团将《国内和平协议》（最后修正案）8款24条，交给国民党政府代表团，并以4月20日为协定的最后签字日期。

4月20日，国民党中常委第185次会议在广州通过了《中国国民党对于中国共产党所谓国内和平协议之声明》，内称：“20年来，我国同胞因中国共产党变乱而受之损害，实不下于日本入寇所予吾国家人民之损害，或且尤有过之”。并一再强调国民政府对中共的“容忍宽大”，“忍辱负重”，指责中共破坏了抗战胜利后的和平局面，以致“我全国人民8年抗战牺牲无数生命财产所获胜利之战果，中国光荣之地位，人民自由之生活，以及50年来国父领导国民革命之成果，一一遭受无情的斫丧”。声明指责中共所提条款，按其内容，完全失去协议和平条款的性质，真是对我中华民族全国人民与政府为残酷之处分与宰割。坚决表示：本党为正义计，为天下后世历史计，决不能接受一个完全违反事实真相的责任。

至此，国共和谈宣告破裂。

随即，毛泽东、朱德发布命令，人民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以第二野战军9个军组成西突击集团，以第三野战军7个军组成中突击集团，以另外8个军组成东突击集团，在西起九江东北的湖口、东至江阴长达千里的战线上全面出击，强渡长江，一举摧毁国民党苦心经营了三个半月的长江防线，于4月23日直捣南京城，彻底粉碎了国民党政府企图划江而治的梦想。

南京解放的第四天，当百万大军的统帅陈毅偕同邓小平，大踏步地进入“总统办公室”的时侯,就强烈意识到解放上海的重担必将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战争年代一直走在革命最前线的陈毅，更感到责任重大，从与朱德一起带领南昌起义部队走上井岗山到参与制定红四军的无产阶级建军路线，从与项英一起坚持三年游击战争到抗日东进开辟大江南北好形势，一直到今天在华北、中原进行“收京入沪”的伟大战争，以及即将面对的占领大城市、开展经济建设的新考验，他这位传奇式的“儒将”都特别引人注目。

其实，陈毅出任中国和亚洲最大城市上海的中共第一任市长的决定，早在3月5日就已经作出。那是在西柏坡召开的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由毛泽东亲自主持敲定的事情。具体的人事安排如下：中共上海市委由11名委员组成，饶漱石、陈毅、刘晓、刘长胜、曾山、刘少文、陈赓、潘汉年、宋时轮、郭化若、李士英。饶漱石任书记；上海市政府市长陈毅，副市长曾山、潘汉年、盛丕华。

这几天，被任命为新上海公安局长的扬帆，也一直处在兴奋状态。自从见到潘汉年以后，一想就要在他的主管下开展自己的公安工作，不禁信心倍增，而且感到非常轻松愉快。因为此前他还正为怎样当好这个大城市的公安局长发愁呢，这下可好了，有潘汉年同志做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自己只要埋头实干就行了。想到黄花塘那场牢狱之灾，想到那两首《慰扬帆于狱中》和《怀扬帆》的真情诗作，扬帆对潘汉年的感激、敬佩之情就油然而生。他常常想，要是当时没有潘汉年，哪有自己的今天？

扬帆是1944年9月才从那场冤狱中摆脱出来的。那时，救命恩人潘汉年已经离开了淮南根据地。扬帆因为身体很虚弱，又患着肺病，便留在新四军军部休养了一个多月。这年冬天，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和中国抗战局面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共华中局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成立了一个新的工作机构叫敌区工作部，任命扬帆为部长。也许是命运之神的有意补偿，这期间扬帆双喜临门：一是在工作上，干出了一件非比寻常的功绩；一是在个人生活上，得到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终身伴侣。

先讲头一喜。

扬帆刚就任敌工部长不久的一天，中共华中局书记饶漱石将他召去，交代说有一个名叫纪纲的人，自称是我方的一名情报工作者，刚从日本人的南京监狱放出来，带有特殊使命，是日军“华中派遣军总司令部”首脑冈村宁次派他来的，有重要信息传递，叫扬帆亲自接触一下这个纪纲，弄清日本人想搞什么名堂。

扬帆便着手办这件事。经过与纪纲深入谈话和多方面的调查了解，认定此人确实是我党有关部门派在南京领导情报工作的负责干部，其公开身份是一名中医，开一间不大的诊所作掩护。他手下有3名重要特工，已经打入日伪要害部门：一个名叫汪锦元，留日学生，是大汉奸汪精卫的贴身秘书之一，很得汪妻陈璧君的赏识。日伪秘密签定的《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等不少绝密材料都是他给我党传递出来的。对此周恩来大加赞赏。另一名叫陈一峰（又名陈汝周），已经做到汪伪中央通讯社采访主任的位置。还有一个叫郑文道。这个情报小组经常与一个日本左派记者中西功交换日伪情报。但不久这位日本记者中西功暴露了身份，被日本军方逮捕，重刑之下，供出了纪纲、汪锦元、陈一峰和郑文道。于是4人也一起被捕，郑文道拒捕中壮烈牺牲，其余3人被日本东京战时法庭判处死刑。汪精卫夫人陈璧君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与日方一再交涉之后，改判为无期徒刑。此次冈村宁次总司令部将纪纲从狱中放出，前来华中局联络，显得很不寻常。

扬帆很快就摸清了日方的目的。这与当时的世界战局大有关连，进入1941年，德、意、日3个法西斯国家发动的侵略战争达到顶峰时期，德、意两国占领了西欧，德国又发动了侵苏战争，日本悍然偷袭珍珠港，发动了向美国宣战的太平洋战争……但很快就发现力不从心，难以将全世界一口吞掉，并且在全世界人民的抵抗反击下，很快转入守势，开始走向败亡。最早，1943年9月，意大利首先宣布无条件投降；1944年，前苏联已将德军赶出国门并把战线推向德国本土；同年6月，英美联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成功地开辟了第二战场；1945年5月，前苏联军队直捣德国首都柏林，德国无条件投降；美国则全面加紧对日军的反攻，并且不断轰炸日本本土；在中国战场上，八路军和新四军自从1942年粉碎了日军对我根据地的残酷扫荡后，已经成为中国的抗战主力，并于1944年初开始了局部反攻，恢复并扩大了抗日民主根据地；还有一点，此时的苏军已腾出手来，准备挥师东进与日本关东军进行决战。面对这样的总形势，日本侵略者当然已经感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于是就千方百计地寻求缓兵之计以便苟延残喘。这就是战犯冈村宁次派纪纲出行的大背景。

扬帆将日方的企图搞清后，给华中局领导作了汇报。华中局再请示中共中央，得到批准，可以与日本人进行秘密接触，但不与其谈判具体事项。

1945年6月间，双方开始进一步接触，会面地点选在我方六合县竹镇附近的一个村庄。纪纲从南京领来3个日方代表，为首者名叫立花，据说是日本天皇的干儿子，曾当过宪兵队长，现任冈村宁次司令部参谋处二科对共工作组组长；一个叫原；一个叫梅泽。3个人都穿着中国便装，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我方的首席谈判代表是华中局宣传部长彭康，还有两位是军保卫部长梁国斌和扬帆。会谈开始，日方的态度既谦恭又迫切，甚至表示只要能与中共方面达成“局部和平”，将他们3人留作人质都可以。我方态度很明确，对所谓“局部和平”一概拒绝。日方代表看看难有进展，便提出新建议，让我方派人赴南京与冈村宁次直接会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中共华中局经过研究，决定派人深入南京会见日军高层官员，彻底搞清他们的意图，以便向中共中央提供第一手敌情资料。这个任务落在了扬帆头上。

因为这次南京之行既重要又具有一定的风险，所以华中局负责人一再叮咛扬帆要大胆谨慎，随机应变，行前还专门为扬帆开了一个欢送会。扬帆在会上表示说：“这次是日本人乞求于我，估计日本人不敢对我下毒手；但万一他们翻脸不守信义，我也作好了准备，无非一死而已，请同志们放心。”

欢送会后的第二天，扬帆就慨然上路，随行的除那3个日本谈判代表外，还有纪纲夫妇。一行人渡江到镇江，再改坐火车直奔南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