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此时如鲠在喉，只能一路无话慢慢走回化妆间。
在娱乐圈打拼也将近十年了，从小衣食无忧，长大后因热爱表演进的娱乐圈。苏哲的想法，从进圈的第一天到现在都没有变过，那就是安安静静的拍好戏，当好角。
一毕业就被签在了前公司，公司老板对他不可谓不器重，但对他的发展定位出现了与他本人极度不合的错误判断。那么大好的光阴就这样被挥霍了过去，后来遇到了赵雯，苏哲算是看着赵雯戏长大的，赵雯不论是演技还是导演方面都在圈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改签给赵雯后，苏哲以为自己终于能在娱乐圈里踏踏实实的演戏了。
可……直到今日他才越发觉得，只要你在娱乐圈中，又谈何能只求安稳演戏呢。
苏哲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任由妆发师在他头上脸上动作，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身后的蒋宇，今天一反常态默不作声地就那么站着，这样的沉默安静，不多见。
多年的相处让蒋宇能够明显察觉出苏哲的异样，当然蒋宇也知道自己属于心细但嘴特别笨的那种人，你让他跟苏哲互损缺德，他没问题。可这种比较敏感严肃时，如何开口精准地开导苏哲，他对自己没多大信心，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梁才出马。
“苏老师，造型卸好了，你可以换衣服了。” 今天的妆发师好像也被苏哲的低气压影响到了，话少活儿快，快速为苏哲收拾好造型，火速离开了现场。
苏哲独自一人站在更衣室里，脱下戏服里最后一件里衣。
“小宇，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得陪雯姐去吃个饭。马姐跟导演也都要去，你就不用等我了。” 苏哲的声音从更衣室里传出。
蒋宇对于这个安排似乎并不意外，当赵雯出现在片场还带着几个看起来财大气粗的人时，蒋宇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结果。
蒋宇跟苏哲仅有一门之隔，他就站在更衣室的门外，手中是苏哲平时拍戏时常用的那几件东西，还有苏哲的手机。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但直到苏哲换好便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他也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苏哲站在更衣室门口，看着立在不远处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的蒋宇，朝他走了过去，抬起手在蒋宇肩上拍了拍。
“干嘛啊，一脸老母亲的模样，我可不缺妈粉啊，你少跟我来那套肉麻兮兮的东西。” 苏哲说完话，主动从他手中拿过自己的手机。
“你是蒋宇，苦口婆心忧国忧民忧天下，那是梁才的剧本。请专注你缺心眼海王的人设，走了。”
苏哲说完，只在蒋宇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就朝着门外走去。
“那我今晚不打游戏了，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啊！”
蒋宇最后的话，似乎被吞噬于茫茫夜色中，没有回应。
苏哲最后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晚上饭局所在的私房菜馆，那是八面山山脚下一栋装修古典的宅子。
苏哲一下车就被宅院的青砖黛瓦吸引去了目光，自己在横店拍了那么多年的戏，竟然没发现八面山附近竟然有这么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院墙周围划出了不小的地界，种的都是2、3米高的青竹。盛夏之际哪怕已入暮色，但饭店老板为这一片竹林特意准备的射灯却仍将它们照得葱葱郁郁，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清凉之意。
‘这老板倒是有些风雅。’苏哲忍不住腾出片刻的好心情，在心里默默对私房菜老板的眼光予以了赞许。
苏哲人刚出现在私房菜门口，就有眼尖的服务生迎了出来。这家菜馆的服务生，竟全是古代装扮，模样还行，不难看。一身青灰色的束袖长衫，连假发套都戴的服帖专业，再配上这菜馆整个的古代装潢，你要说这是某个剧组的取景地，怕是也没人会质疑。
“少侠可有预定？” 服务生来到苏哲面前，一个抱拳。
苏哲被他整地一愣，‘好家伙，这菜馆服务生都是沉浸式上班？别说，还挺专业的。’
他心里觉得好笑，但看服务生扮的投入，到底没好意思笑出来。苏哲沉默片刻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该怎么回复，刚要开口。
“哎，小哲来了。快快快，这边。” 这声音是马姐。
原来马姐刚好出来洗手，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哲，这才喊住了他。
苏哲看到马姐，对着服务生礼貌地笑了一笑，“我们一起的。”
服务生马上弓腰迎客，引着苏哲朝院内走去。
苏哲跟在马姐身后走了不近的距离，中间穿过了两处花园，又走过了许是有百米的回廊，眼看就要走到大宅院的尽头。
“这私房菜馆可真不小啊。” 苏哲忍不住感叹道。
“那可不，你也不想想老板是谁。” 马姐回头与他说着。
“怎么？这地儿老板还有来头？” 苏哲被勾起了好奇心。
马姐朝苏哲耳畔贴近了些，小声说道：“沪市姓宫的那位大少投的，你寻思寻思。”
当苏哲听到‘沪市’，‘姓宫’这两个重要信息，心里对这个菜馆背后的老板就有了底。若说这菜馆老板姓宫，那装潢成这副气派又典雅的模样，也就不奇怪了。
“姓宫的怎么会想起来在横店搞个私房菜了？” 苏哲记得没错的话，那家大少爷是做金融的啊。
“好像是跟他一个朋友有关系吧，我也不大清楚。他们也不涉足娱乐圈，没怎么接触过。” 马姐轻声地与苏哲一路交谈着，这就到了包厢门前。
马姐先一步推开了包厢的房门，苏哲跟着马姐的脚步走进包厢，当苏哲站稳步子，用标准得体的营业式笑容环顾了一圈包厢内落座的人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呆住了。
就连嘴角的笑，都顾不上落下。
苏哲的眼神不受控制般死死盯住坐在陈导旁边的林骏。
一屋子人也同样看向愣在原地的苏哲，还是赵雯先一步打破了房间里尴尬的安静。
“小哲，今天可是你垫尾啊，一会儿得罚。” 赵雯说着话，满脸笑容地站起身，走到苏哲面前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没几步路的距离，苏哲的眼神黯了又黯。
一张气派的圆形餐桌周围，原本能容下12人，却因为此行到场的统共就8个人，所以每个人之间的间隙还是有挺大活动空间的。
苏哲左手边是他的老板赵雯，右手边的主位上是沪市来的钱总，而林骏则坐在他左侧离他最远的地方。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服务生收到信号开始起菜。而赵雯则用手指在苏哲面前的桌布上不着痕迹地敲了敲，苏哲看向她。赵雯用眼神扫了一眼苏哲面前早已为他备好的分酒器，里面那透明的液体被灯光打地晃动着刺眼的光。
苏哲脸上没什么表情，准确地说从一进屋看到同样被抓来的林骏，苏哲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看不出他有什么开心，但你也并不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开心。
他转头浅浅地看向赵雯，而赵雯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自顾自与那几位投资方寒暄着最近美股市场的异动。
苏哲低下头深吸了口气，拿起分酒器将自己的酒盅里添满了酒，直到他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面前早已摆好了3个酒盅。
苏哲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是从一开始就准备了要罚自己酒了？还是连罚三杯，苏哲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只是那笑里充满了自嘲，更谈不上美观。
像是余光扫到了苏哲的动作，赵雯此时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眼底的笑意也溢到了眉梢。
趁着众人聊天的间隙，苏哲站了起来，他手中端着酒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个，今天我垫桌，让各位久等了，该罚。老规矩，这三杯我干了。” 苏哲干净利落地连干了三杯白酒。
当第三杯酒也被他一饮而尽后，身旁坐着的钱总才开口说话。
“哎，小哲这是见外了。什么罚不罚的，你还要换衣服什么的，来得晚是正常，我们都能理解。对不对啊？” 钱总说着话，朝一桌人扫视了一遍。
众人都附和道。
“就是，这做演员听说都这样。”
“那卸妆换衣服也需要时间不是，没必要罚的。”
唯有赵雯一直没说话，她笑得犹如一位慈爱长辈般，待苏哲饮完三杯后，直接搭着苏哲的手腕，拉着他坐了下来，口中说道。
“小哲这孩子啊，别看入行久，但是真没怎么出来应酬过，公司向来不安排艺人参加什么饭局酒局的，我们可是比他们自己更爱惜他们的羽毛呢。” 赵雯说着看了一眼苏哲。
“这次也是赶巧了，马姐和陈导都在，我们都是合作过几次的老朋友了。又加上三位也是忙里偷闲有这个时间，这纯属碰上了。都是缘分呢。” 赵雯说完话，就端起自己的酒杯。
“来，列位。在座的没一个不是大忙人，既然有缘分坐在一起吃这顿饭，那让我们都好好珍惜这段时光。走一个。”
众人因为赵雯的话，都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苏哲刚刚连干了三杯，虽说这白酒的酒盅都不大，但你耐不住空腹接二连三地一直喝啊。
苏哲从喉咙直到胃里的灼烧感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又被拉住陪着喝了一杯。
当众人的目光，暂时从他身上移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只手躲在桌布下，在胃部的位置上轻轻地揉着。
其实从苏哲一进屋，林骏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林骏始终没搞懂，为什么苏哲从进屋后就与自己再无任何眼神的交流，他甚至都没多看自己一眼。
当林骏看着苏哲接二连三地陪着那些老板一杯一杯喝着酒，林骏不止一次想出声打断他。可每每当他想要站起来为苏哲拦下那些举起的酒杯时，身边的陈导总会提前一步，死死地攥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座位上。
‘为什么啊？’
林骏想不通，他不解的看向陈导，陈导只是装作没看到似的，闪躲着林骏递来的眼神。
当林骏求助似的看向马姐时，马姐也只是默默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不要管。
酒过三巡，饭局已过半，苏哲全程都被赵雯安排着陪着几位投资方喝了不少，就连席间上的那些美味佳肴都没怎么入口。
苏哲不是不能喝的人，但是他不能这么喝。
本来就因为拍的是古装剧，苏哲从进组前就有刻意在控制饮食，只求在上镜后能得到戍子舟这个角色纤细挺拔的身材。而今天一天他在剧组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中午的盒饭没吃，只是啃了一个林骏带到剧组的苹果而已。
空腹饮酒，一饮再饮，根本没给他喘息或进食的时间。
苏哲此时整个人因为酒精的缘故，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已是惹眼的潮红。
林骏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BYZnine 2021-12-07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