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狂花（二）

遇到曲婷那年，许涟刚满20岁，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华。同龄人都在享受着大学生活的美好，或是谈恋爱，或是丰富自己。而许涟，从被黑暗掌控，进入到了自己掌握黑暗的新阶段。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曲婷已经结婚生育，许涟或许可以继续调查她，跟随她，想要靠近她。没有人不会对这样好看的人没有兴趣。许涟对曲婷感到好奇，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心动。

 

但这一切，都只停留在了心动。自己已然是个烂人，和那样的曲婷，如同两个世界的人——许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唯一能安慰许涟的一点，她是张哥的女人，或许今后可以从张哥这里，得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许涟回到西关，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在后续的不断了解之中，许涟才明白，这个曲婷，不过是有梦想会妄想的人。那些所谓的好的专业素养都没有舞台给她机会。在演过莫妮卡之后，确实让她火了一段时间。

 

可舞蹈演员这个行当，就是一个不断更新的行业。曲婷生育之后，就算她抛家弃子，没有家里顾虑。她的身材她的体能，和年轻刚毕业的小女孩们还是有一定差距。热度一过，又变为一个过气的不再被人提及的演员。

 

许涟好奇她能扑腾出怎样的水花，这个比自己大了那么几岁的女人，究竟能有怎样的生命力，到底有多热爱她的舞蹈事业。

所以即便听到了她热度下降的消息，许涟也没有急着伸出援手，选择了静观其变。

 

听闻她去澳洲赌博只是为了赢得重新成立舞团的时候，许涟笑了起来。一边笑自己的眼光没错，她确实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想要坚持的梦想付出一切代价，甚至不顾法律。同样，也在笑她经过这么一般折腾，最终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永生永世都要被这种黑暗束缚着，不得已成为一个自己都要忍不住唾弃的烂人。再也没有曾经舞台上闪耀美丽的曲婷。

 

曾经光影里的吉普赛女郎褪下美丽的外表，不过是和许涟一样的生活在谷底的人。许涟忽然觉得，她和曲婷之间的距离冥冥之中被拉近了。

 

再往后，许涟掌握了自己的业务越发熟练，辅助许云飞做事也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可以独当一面。在许涟29岁的时候，又发生了人生的一个重大变化——自己的亲姐姐许菡回来了。

 

许菡被抓回来的时间点很凑巧，刚好是在老许快要不行的时候，也是在许涟刚刚独立撑起乘风破浪集团的时候。许涟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生出一种厌恶的感觉，却又无法把她置之不管的矛盾心理。

 

还没等许涟处理好自己对待许菡的情感，老许猝然离世，随即而来遗嘱的公布，八十亿的遗产全都归到许菡的名下，再一次让许涟对这个许菡刮目相看，与此同时，杨骞也对这笔遗产的继承抱有疑惑，一心只想找机会解决许菡这个碍事的。

 

“你都拿到遗产了还想做什么。”许菡走到许涟的书房，在门口徘徊不定，许涟看到她的身影就心生厌烦。许菡听到这，默默走进屋子，“你知道的，我没想拿到遗产。”许涟放下笔，“所以呢？现在有了钱想跑？”看了看肚子，“想清楚，你现在要是跑，一尸两命。”

 

“我只想让你收手。”许菡走到桌前，“许涟，钱也赚够了，这一切都已经足够了。够你和杨骞过上好日子了。”许涟起身，“够我和杨骞？”走到许菡面前，“劝我收手，还是想跑？”

 

“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看过相关的资料。局势已经很不好了，如果不趁现在收手，警察也会利用现在这个局势，到时候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许菡说的急了一些，就上气不接下气，许涟扶着她坐在沙发上，“这些事都用不着你管。好好安胎，把孩子生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就是。”许菡欲言又止，“你要提防杨骞。”许涟对这话只觉得有种冒犯，“我和他一同长大，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许菡点头，费力地起身，“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听不听随你。”

 

许涟对于许菡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上心的，她自己也清楚眼下局势不太好，各行各业都是如此，更何况自己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

 

大概是在许涟真正发现杨骞的手脚不老实的时候。才开始完全相信许菡的话。两个人的交流更多了一些，那时候许菡已经生完了孩子，身材恢复的还算不错，和许涟在外表上已经没有差异。两个人商议之后，与其收手，不如亲手结束这一切。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七八年，没想到的是，深圳那边传来消息，张哥告诉许涟，曲婷因为赌博输了太多钱，直接去找陈曼借钱，陈曼倒也大方直接借了她一百万，让她随便花。

 

许涟和陈曼的关系，可以形容为一山不容二虎。两个人一直处于敌对关系，彼此互相抢占市场抢生意，但从未有过正面交锋，明争暗斗，也算是相互促成。可曲婷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给陈曼手里添了个许涟的把柄。

 

似乎在向许涟宣战，“你手底下的人，居然都管不明白。也配与我争？”的感觉。

话说如此，曲婷做出这种蠢事，第一影响的就是张哥。许涟可以不与陈曼打交道，但是张哥横在中间，经常和陈曼交流，能不发生战争就最好。出了这档子事，陈曼第一时间告诉给张哥，让他给一个解决办法。

 

许涟没有参与全程，只听说张哥直接剁了曲婷的小指作为惩罚，还请陈曼去病房里看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曲婷。但陈曼要的不止这些，“要不就是还我二百万，一笔勾销，要不然，曲婷给我。”

 

张哥把还钱的压力都施加给曲婷身上，同时也向许涟汇报这一情况。许涟被两边的事扰得不可开交。只嘱咐张哥，不要把曲婷交给陈曼，剩下的事先拖着。

 

心烦意乱的许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件事相较而言，自然是曲婷的事情更好解决一些。她完全可以出资替曲婷还上这笔钱。但是这样做就相当于主动向陈曼低头，日后无论自己是否退出这个行当，都会落人笑柄，许涟不甘心。

 

而自己眼下的局面，自己已经说服杨骞收手，杨骞一边答应自己，一边继续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愈发放肆。许涟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没有退路，前路好像也被人隔断了。

 

打开抽屉发现和自己笔迹一样的字条的时候，许涟知道这是有人想要陷害许菡，她组织着语言让许菡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想杀她的人一直都是杨骞，一个人想让另一个人死，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纠结片刻，许涟放弃了这个机会。既然是自己先看到的，不如就这样吧。

 

她支开许菡，做好了后续所有的工作。也准备好了赎回曲婷的赎金，已经吩咐孙浩在三天之后，把这笔钱打到陈曼的账户上，要无条件地资助曲婷生活。这样，可以和陈曼划清界限，也可以让曲婷更好地生活下去。

 

两百万交过去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许涟想了想，还挺嘲讽的。

 

选择赴死的纠结过程并不长，对于许涟来说，能用死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只是这变化来的始料未及，许涟被按进浴缸里苦苦挣扎的时候，许菡忽然回来了。

 

许涟在一旁冷眼看着许菡和杨骞的对峙，许菡执意要把自己送出去，把善善留在这里，。否则，两个人的关系即可解除，杨骞背后如果没有乘风破浪的支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达成共识之后，许菡送许涟离开西关。许涟一直劝说，“被送出去的应该是你，不是我。难道以后这世上要有两个许涟吗。”许菡开着车只是笑了笑，“你到了四川，那边的人都认识你。自然知道我是冒牌的，伸手也不会伸到这边。而我这边都以为许菡死了，我是许涟。不会有差错的。”

 

许菡陪着许涟在机场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许涟对许菡说的话从未那样多过，好像要把过去八年没说过的话都要弥补回来。

 

现在想来，许涟只记得，自己问过许菡，她们会不会再见面。许菡说会的。她会不会再丢下自己，许菡抱了抱自己，让自己别多想，就当是度假放松就好。还说，如果对曲婷不放心，这边事情解决了，可以把她带过来，我们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的话，对于许涟来说其实就像梦一样，自己做过的事足以让自己把牢底坐穿或是直接死刑。她没想过活下去，为没想过未来。等到锁定曲婷的行踪，带着人把她抓来进入这个临时的躲避之处的时候，许涟忽然有了点想法。

 

如果许菡那边顺利结束，许涟可以帮曲婷拖延到那个时候，在此之间曲婷只与自己一人接触，不会有落入他人手里的风险。在交钱的时候，让警方锁定交易地点，四川的这一切，也随之结束了。

 

也许自己和许菡被判刑会判的少一些，到时候还会有很好的生活。跟随曲婷生活也好，或是重新回到西关……

 

许涟睁开眼，看着墙角墙皮都有些脱落的天花板，坐起身来，原来刚刚想的出狱之后的生活，不过都是梦一场。

 

看到被捆在那里坐着一天一宿的曲婷此刻还在酣睡，许涟看了看时间，不过是早上六点。

 

下了床，喝了一口水润一润嗓子。许涟走到曲婷面前，轻轻地为她松绑。失去了绳子的束缚曲婷的身子软了下来向右倾，许涟一步迈过去，将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曲婷的头刚好在许涟腹部的位置。

 

许涟对面前的人充满恨，恨她为自己生出这么多事，恨她的愚蠢，更恨她愚蠢至极却拥有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皮囊……

 

随后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给她搭了一点被子。临离开时，还不忘吻了一下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