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上壕沟准备和鬼子搏杀时...

“冲上壕沟准备和鬼子搏杀时，突然脸上一阵剧痛，一摸感觉整个下巴没了，血和肉挂在原来应该是下巴的地方...”

【营长】
1938年8月，我在国军五十一师一五一旅三○二团任中校副团长，参加了对日寇土肥原师团作战的三义寨战役。当时，我们的装备落后，士兵所用步枪全部是汉阳造七九步枪。当时向我团阵地进攻的敌人约3000余人，力量大大超过我方部队。

我团三营营长翟玉本是个山东大汉，作战勇猛，战斗中他身负重伤，两腿打断，不能行动。勤务兵欲背着他撤出战斗，他却说：“我已是重伤无用之人，你背我不如背一挺机枪撤下去，还可以用来杀敌，为我报仇。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勤务兵不允，翟营长用嘴咬住他的耳朵，命令扔下自己，背走机枪，勤务兵只得含泪遵命而行。在鬼子冲上阵地前，翟营长饮弹自尽，英勇牺牲。

【父子】
一个老兵发现阵地前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个传令兵飞奔过来突然中弹倒地。老兵请求连长派他把那个传令兵背回来。

连长大骂：“你他妈的不要命了，他恐怕早死了，你去白送死啊！”老兵嗫嚅说：“连长，他可是咱们营部的传令兵啊，可能有营部的重要命令啊。”没等连长再说话，老兵就蹿出战壕，向着传令兵爬去，敌人子弹不断地从他头顶呼啸飞过，炮弹不断在他身边爆炸。

老兵终归是经验丰富，他顺利地把这个年轻的传令兵背了回来，可是，当他返回战壕时，敌人的一颗子弹从后面射中了他。

弟兄们围过来帮他包扎伤口，连长看了看年轻的传令兵说：“我说死了吧！”老兵忍着伤痛吃力地说：“我知道他死了，连长！” “可我爬到他身边时还有气，他说，要我们再顶住半个钟头，到时候援兵就到了。”

老兵喘息着对身边的弟兄说，“他还清楚地告诉我，爸爸，我知道你会来的，刚才我打死了两个鬼子。”这时，老兵眼里闪着泪花说：“我也告诉他了，我打死了六个日本鬼子，就算我们父子俩死了，有八个鬼子陪葬，值了。”

说完，老兵头一歪，扎在了战壕里......

【兄弟】
1938年4月8日后，台儿庄战役第二阶段拉开序幕，60军开赴台儿庄增援。183师542旅1084团有两个同胞兄弟连长，哥哥赵继昌和弟弟赵师韩。临出征时，老母亲曾含泪拉着他兄弟俩的手，嘱托赵继昌照顾好弟弟。

4月22日，1084团和日军突然遭遇，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日军在数十辆坦克的掩护下，几路并进，疯狂扑来。60军官兵誓死不退，坚守阵地，从上午到晚上，直杀得尸横遍野，满地鲜血浸透了黄土。当时部队的建制已经完全打乱，战场上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赵继昌只好在战场上呼喊着弟弟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赵继昌发疯般在死人堆里寻找，终于找到了弟弟的遗体。赵继昌把弟弟的遗体从土里扒出来，在他的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这封未寄出的信中写道：“亲爱的双亲，现在我们已经加入台儿庄战场了，儿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去和敌人肉搏。此后战场上的消息，请您老人家别担心。飞机不停地抛炸弹，大炮不住地咚咚响。不写了。敬祝福安。不肖儿师韩跪禀。”

看完信后，赵继昌悲痛欲绝，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了一场，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把弟弟背回家！就是骨灰也要让父母看一眼。他把还没有烧尽的木头架在一起，在大火中把弟弟火化后，用干粮袋装好弟弟的骨灰，背在了身上。第二天天刚亮，日军的进攻又开始了。赵继昌背着弟弟的骨灰在阵地上继续与日军奋战。夜里，部队突出了日军的重围。

赵继昌自己也负了重伤，他一直背着弟弟的骨灰回到了老家。见到父母时，赵继昌只说一句：“娘啊！我没有把弟弟照顾好，我带他回来了......”之后，跪地不起。

母亲仰天流泪，默默无语......

【下巴】
1942 年，我20 岁，入伍后，我被编入新四军第 4 师 11 旅 31 团。刚参军没几个月，我便随部队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大战役——淮北 33 天反扫荡战斗。

只记得那天天很冷，当我们冲上壕沟准备和敌人搏杀时，突然脸上一阵剧痛，一摸感觉整个下巴没了，血和肉挂在原来应该是下巴的地方。整个人蒙了，耳边只听得见枪炮声、炸弹声、厮杀声……下巴被子弹击穿打掉，血肉模糊！面部遭受重伤的我，在战友的掩护下撤离战场，转入后方医院进行救治。在经过大小几场手术后，我的命保住了，但被日军打掉的下巴却是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因为没有了下巴，我不能咀嚼了，根本不能正常吃饭，负伤后的 70多年里，我只能喝稀饭、烂面条等流食。吃流质食物，也吸不了，只能把饭装进碗里、茶缸子里，头高仰起来脸朝上，然后往嘴巴里慢慢倒饭菜。

如果日本鬼子再来侵略，我还会拿起枪去战斗，去杀敌报国！

——抗战老兵严翠爱等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