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扮上军官后，将腰刀取下，叫店家找个当铺变卖了，换了几贯钱作了盘缠。她将长剑别在腰带上，把服饰一一佩戴好后。她向店家结算了房钱和饭钱，尔后来到店外，跨上那匹军马，一路疾驰。
疾驰七八里路后，只见前方漫漫尽是荒山野岭，不见一户人家。又见此时已近黄昏，已是人困马乏。她干脆下马，牵着辔头，缓缓穿行于山林之间。她走到一个山岗上，见一棵老树下卧着一块光滑的巨石，心想：“既然远近没有人户，不如就地歇息算了，这荒山野岭的，也不见得有什么蟊贼草寇。”便把马拴在树下，兀自坐到巨石上，解下长剑，放下包裹，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她干脆卧倒在巨石上闭目养神。经过这一天的赶路，身体也早已疲惫，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身旁的坐骑无端端的开始嘶啼，噔噔的踢脚声和嘶吼声将她吵醒。她起身一看，见那匹军马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神态之间充满惧意。赵敏道：“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把你这匹赤兔宝驹吓成这样！”尔后她抓起长剑，从巨石上起来。又见那匹军马已经没了声息，一动不动趴在原地，一副坐以待毙的姿态。她立马警觉了起来，抓起宝剑，飞身蹿到树上暗中观察。
少顷，只闻树林之间传来阵阵的嘶啸声。伴随而来的便是重重的喘息声。只闻喘息声越来越重，嘶啸声也愈来愈响。突然，只见树下军马发出一声悲戚的嘶鸣声，打破了山岗上的幽静。只在顷刻间，从幽林突然窜出一只斑斓大虎，在向那匹军马扑来。她没多想，只从剑鞘中拔出长剑，将剑锋朝下，从树梢上纵身往下一跃。唰的一声，长剑从虎背贯穿而入，噗呲一声，鲜血溅了她一身。那畜生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吼声后，顿时卧倒了下来。她生怕这畜生负伤后会野性大发，便松开剑柄，从伸手可及的地方搬来一块大石往虎脑上一砸。啪！虎脑当场碎裂，脑浆和鲜血迸溅而出。
这畜生登时没了动静，死死地趴在了土岗上。她也松了一口气，无力的瘫软在巨石旁边。心想：若不是这畜牲提醒了我，否则我早丧于虎口之下了。”
一人一马算是躲过了一劫。树下拴着的军马也开始渐渐站了起来，啃起了树根下的杂草。就在她暗暗庆幸之余，忽然听见树林另一端传来谈话声。
“到那儿瞧瞧发生了什么。”
“好。”
她只觉那说话声音好生耳熟，好似是昔日周姑娘的声音，想到这儿方才疲惫和困倦一扫而光。但又一想：“当初与她不告而别，如今再见面她会不会怪罪于我。不想，我不能先教她认出我来。否则，就她师父那个恶尼认出我了，非杀了我不可。”
见前面有人缓缓走过来，她重整了衣冠，摸了摸胡子，然后装模作样的坐在巨石上。但见在幽幽丛林中走出两个手持火把跟长剑绿衫女子，从服饰上判断应该是峨眉派俗家弟子。赵敏心想：“此刻我这般模样，周姐姐应该认不出来罢。”
借助火光，那两个女弟子见她浑身是血，不禁感到害怕。其中一个女弟子壮起胆问她：“你……你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赵敏抹去脸上的血迹说道。
“师姐，我方才见有一只斑斓大虫朝这个方向逃窜。然后就听到这里有动静，会不会……会不会眼前这人已经成了伥鬼。”
“胡说八道！”她粗着嗓门说道，“本将军武艺超群，马上能冲锋陷阵，马下能安邦定国。岂会葬身一个畜生口中？那大虫早被本将军一剑刺死了，不信你们瞧！”说罢，她起身朝死虎踢了两脚。
那两个弟子举起火把一看，果真在虎背上插着一柄长剑，剑刃足足深入一半，剑锋从虎腹中伸出。但见赵敏她浑身血迹，便相信她所言据实。二人赞叹道：“将军武艺盖世，方才家师还担心我们众人露宿野外，会遭到野兽攻击。如今将军帮我们除了一害，峨眉派上下感激不尽。”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们既然是峨眉派，可是灭绝师太门下弟子？”
“正是。”
正在谈话间，从幽林尽头又走来一个中年女弟子，对她们二人道：“倒底这儿发生了什么？”
那两人连忙作揖回礼。赵敏见她们二人称她作师姐，又看她年纪皆比她们二人年长，心想：“这应该就是周姐姐常提的静玄师姐罢。”尔后又见她指着自己问道：“这个浑人是谁？”
“我可不是什么浑人？本将军可是汝宁府抚镇郭达。”
“我不管你是甚么劳什子官，既然在外远足，还是不要随意和他人搭话，小心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难道说，你们这几个小尼姑还能杀得了本将军不成？这荒岗上的大虫也经不起本将军这一剑。”说罢，她用力将长剑从虎背中拔出。
“前面是何人喧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幽林深处传来。但见前面一个老尼领着一群女弟子走来。这些女子之中不是女尼，便是俗家女弟子。赵敏心想：“不闻其人先闻其声。想必方才说话之人定是那灭绝师太，远远便听清了她的声音，只有她这般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个效果。”
面前三人连忙向灭绝师太行礼。灭绝师太道：“这位军爷，敢问从何而来，要往哪儿去？”
“甚么军不军爷，本将军堂堂抚镇，你们应当叫将军才是。至于本将军要去哪儿？这事关军情机密，恕不透露。”
几名年轻女弟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此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上，还在硬摆官架子，实是滑稽之至。但见灭绝师太道：“阿弥陀佛，那请将军避让避让，要知道男女有别。”
“这还差不多。”她走到一旁，解开马绳，牵着马走向幽林深处。回头望去，但见这群峨眉派弟子宛似结成了阵法一般，众人大袖飘飘。同步齐进，远远望去，美观之极。在这人群之中她也没认出哪个是周姑娘，但想起当日在嵩山被昆仑恶徒重伤昏迷之际，她抱着自己一路来到荷花池边。想到这儿，一阵温馨甜蜜的感觉柔然而生。心想：“她们此番远行，路途多有风险，我须保护她的周全才是。”
她牵着马和那队女弟子并行。她问其中一个女弟子道：“敢问诸位小师太，这是要上哪儿做法事啊？”
“将军你有所不知，我们是要去福州……”话未说完，她便被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弟子拉住了。
“正好本将军也要到福州办理公务。此地离福州尚有千里之遥，如今又不比太平时节，一路之上恐多有凶险。不过呢，有本将军为你们保驾护航，保管你们平安无事。”
那些个女弟子见眼前这个虬须大汉说起话来却如此尖声阴柔，又见她举手投足之间还摆起官威，不禁捧腹大笑。很快她们的嬉闹引起了队伍前面两位师姐的注意。
丁敏君道：“不得嬉闹，专心赶路。”
那几个弟子连连称是，然后又沉默不语，专心走路。赵敏翻身上马，拽起缰绳一声“驾”！便走在队伍前头，按辔而行。
一行人穿过大道，来到一条狭窄的山路上。此地两侧皆是漫漫山岭，山路从两山之间穿过，地势十分险峻。赵敏环顾周山，心想：“若是有人在此地埋伏一支军队从两侧夹攻。即使不不全军覆没，也难免死伤惨重。”
正在她忧虑之际，忽然只听两侧山头传来响箭之声。霎时，又听闻锣鼓齐响，满山遍野皆是呐喊声。眼见嗖嗖射来的箭矢向自己呼啸而来，她连忙俯卧在马背上，连使出“洗剑势”，唰唰将箭矢打翻落地。忽然，只觉胯下坐骑惊慌失措，登时翻身倒底。好在她自幼精通马术，在坐骑负伤倒地之际，顺势翻滚落地，才没摔成重伤。落地之后，只见远近满山遍野射出箭矢，她连挥数剑，拨落箭矢。又大声疾呼：“是哪个蟊贼，敢谋害天兵天将？还射死本将军的军马，罪加一等。是哪个蟊贼，出来和本将军决一死战！”
周围那些在躲避箭矢的女弟子又惊又怕，但见到赵敏这般装模作样耍起官威的样子，又绝得好笑，便将紧张惊恐全抛之脑后了。少顷，敌人一通乱箭齐发后，便开始击响锣鼓，发起进攻。霎时，满山遍野皆是喊杀声。那些人马各持十八班兵器冲下山坡，从山路两侧包抄而来。但见灭绝师太不慌不忙，只道了声：“拿剑来。”
少顷，但见敌群之中，有四五人被利剑斩成数段。那灭绝师太拔出倚天宝剑后，飞身跃至敌群之中。唰唰数剑，便教数名贼寇尸分八瓣。群寇皆惧她宝剑锋利，不敢贸然向前。她目光往左侧山峰一瞥，又见山头一侧有个蒙脸贼酋在指挥群寇如何进攻。她忽然飞身一跃，踩过赵敏头顶盔缨，又纵身一跃，举起剑锋刺向贼酋。那贼求躲闪不及，只见剑锋一闪，那厮顿时尸首分离。
赵敏骂道：“啊哟，干甚么啦，学癞蛤蟆么？这么大年纪，还闹着玩。你在我头顶跳来跳去，教我如何专心杀敌？”灭绝师太没有理会，只顾杀敌。忽然又听见一个女弟子道：“家师不是故意的，还请将军见谅。”
她回首一看，原来方才说话那女弟子正是周姑娘，但见她此刻势单力薄，正陷于四名贼寇围攻之中。而她身旁却无一个援手。她没有多想，只持剑快步向前，趁那四人围攻之余，她连刺数剑，招招置敌死地。她刺倒那四人后，又见另一拨贼寇杀来。但见数般兵器连往她身上招呼，她连忙使出格剑势，将各种兵器格开。对方又加强攻势，她连忙防守。几番攻防，竟与对方连战四五十回合。急躁之余，她昂然叫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这般埋伏一群尼姑，算什么好汉！待本将军将你们降服后，再一一治罪！”说罢，她看准时机，在找准破绽后，连使出一个“洗剑势”将那数般兵器一一荡开，尔后一顿劈砍挑刺，将那数名贼寇一一杀死。
周姑娘道：“他们不是毛贼，都是武功很好的人，你一上去，恐怕你不是他们对手。”
赵敏又道：“难道本将军坐视他们这般无法无天不成？围攻一群老弱尼姑，算什么英雄好汉？”
周姑娘道：“我们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敌人也不是拦路打劫的小毛贼。”
但见在另一侧山头上立着一个带着面具，手持大刀的魁梧大汉在指挥着群寇从两翼包抄。这些贼寇们闻鼓而进，闻锣而退。进攻队形整齐有序，而且所使各种兵器协同得当。可见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一定是训练有素的武功好手。再看这些峨眉弟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不少人因大意而受伤。虽然峨眉弟子伤亡很大，但未见有一人退缩，皆奋勇抵抗。那面具贼酋见进攻受阻，又挥舞令旗，鸣金收兵。少顷贼寇们入涨潮般涌回山头。待群寇都撤回山头之后，两侧山岭突然竖起令旗，摇来摇去。山谷之间顿时肃杀气氛。
少顷，锣声响彻漫山遍野。顿时，箭矢、滚木、石头源源不断从山上抛下。峨眉派女弟子们躲闪不及，中箭者、被石头击中者不计其数。赵敏连忙挥剑荡开箭矢和飞石，又见圆木和巨石从山坡上滚滚而来。她连忙大喊道：“块撤！”
此刻仍有部分女弟子结成法阵抵抗，忽然听她这么一喊，便紧密结成队形，交替掩护撤离。待箭矢和飞石愈来愈来少后，又闻鼓声大作。那些蒙脸贼寇又开始新一轮进攻了。
一番战斗下来，峨眉弟子受伤者不计其数，那一张张粉嫩的脸蛋上也满是伤痕血迹。看见那些受伤的女弟子，赵敏心中生起一阵无业明火。她又举起长剑，准备接敌。她刚迈出一步，忽见醋钵般大笑的坛坛罐罐砸来，好在她及时躲闪，才没被砸中。但见他们掷来的坛坛罐罐在脚下纷纷碎开，一阵浓浓的香油味弥漫四周。尔后又见敌寇当中射出几发火箭，落在她们当中。赵敏见状，连忙挥剑将射来火箭荡开。不料对方射来火箭过于密集，火箭一着地，便点燃了地上的燃油，立即便燃起了腾腾大火。火势登时蔓延了整个山谷，满天彻底，一派通红。但见敌群结成阵仗往她们汹汹而来。忽然，火海中传来一声“啊！”的尖叫，一名女弟子被一个贼寇使长枪搠倒在地。
灭绝师太见状，本欲和群寇决一死战。又见此时此刻，敌人人多势众。恐怕硬拼下去，峨眉派要全军覆没。亡于这些鼠辈之手实在不打光彩。只得下令道：“所有人撤进山林子里！快！”
赵敏一听，心里更是怒不可遏：“火势这么大，撤进山林子里，不是等着被活活烧死么？”然后便大喝道：“不要往山林子里去，尽量往荒地上待。”
那些女弟子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该听谁的好。赵敏见她们无动于衷。便想：“救周姐姐要紧。”随后她拉起周姑娘，走到一块植被相对贫瘠的土岗上。果然火势蔓延到土岗的时候，烧光周围稀少的植被后，很快便熄灭了。
就在这时，四五个贼寇正向二人围攻而来。她们二人不约而同举起长剑，与来敌刀剑相接。赵敏连刺数剑，杀死两名贼寇后，她夺了其中一人的弓箭纵身跳到一个山头上，正好看见在远处山头指挥阵脚的戴着面具的贼求。她拈弓搭箭，朝他射去。弓弦一响，那厮登时应声而倒。
群寇顿时群龙无首，士气全无，很快便败下阵来，全化作鸟兽散。见敌人散去，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乘胜追击，不要放走一个，杀呀！”
周姑娘嗤的一笑道：“我们都是武林中人，不似你们行军打仗的兵士。如今我们都身受重伤，哪能陪将军您冲锋陷阵？”
静玄道：“方才多亏了这位将军射死了贼酋，这些乌合之众才能散去。”
另外几个年轻的女弟子也来开玩笑道：“没想到这位将军是有真本事的。我们还以为你也是朝廷官军中的酒囊饭袋呢？”
赵敏听见她们你一句，她一句的称赞，便也洋洋自得了起来：“本将军出马，自然是威风八面。”
灭绝师太暗暗庆幸这次大战没有一名弟子牺牲，便也松了一口气。她先是命人照料负伤的弟子，然后信步来到眼前这位军官面前，双手合十，先是一揖，缓缓说道：“峨眉老尼灭绝，不敢请问少将军高姓大名。”
赵敏中一凛：“这位峨眉前辈果然眼光厉害，瞧出了我年纪不大，又是个冒牌将军。”当下躬身抱拳，恭恭敬敬的还札，说道：“老师太请了。小将郭达，现居汝宁府五品抚镇司。奉上峰所差，要前往福州一趟。”
灭绝料定她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未必真是将军，说道：“今日我峨眉派进逢大难，得蒙将军援手相救，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才是。将军弓马娴熟，贫尼却瞧不出将军的师承何人，实是佩服。”
赵敏道：“师太过奖。小将天生神力，自幼习武，谙熟弓马。蒙恩相保举，才做得一个五品抚镇司。还望日后师太在菩萨面前美言几句，保佑小将建功立业，一路高升。”她自幼便随父亲深入军营，对蒙汉官员性情和言谈举止都谙熟于心。
灭绝师太笑道：“既然将军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贫尼只有钥夕以清香一炷，祷祝将军平平安安了。”
那些女弟子见师父对这位军官这般感激不尽，便议论道：“这位军官是甚么来头？”
“我瞧他绝不是真的军官，多半是冒名顶替的。不然身为朝廷命官，怎么可能一点架子也没有。”
追忆哥哥的路人粉 2019-12-19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