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春节档正在进行中，几部主要的电影都在档期前就使出浑身解数宣传。无论是观众期待度还是预售票房，《长津湖之水门桥》都是一骑绝尘的头部影片，剩下的几部影片中，《奇迹·笨小孩》和《四海》更具吸引力，这两部电影都属于不主打视觉特效的剧情片，主演也都是有一定观众基础的新生代演员。
大年初一晚上，几部春节档影片的口碑就已新鲜出炉。猫眼、淘票票、豆瓣出分，如果不出现太大的意外，口碑均已定型，大年初二开始的排片和票房会受到影响。情况对于《四海》来说并不乐观，初一晚上“四海难看”冲上热搜，豆瓣开分5.6分，差评铺天盖地，初三《四海》票房被《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反超，上座率也暴跌，今年春节档整体遇冷，《四海》可能是扑街最惨的那一部。
那么《四海》到底有多烂？烂不烂？烂在哪儿？尽管口碑的逆转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但我们还是应该客观地进行评价。
说《四海》是烂片其实有点冤枉，因为它并不是缺乏诚意，而且在演员阵容方面还有一手好牌，它的失利包含了多方面的因素，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遗憾地没有站在它这一边，如果不是在春节档上映，影片可能会获得一个中规中矩的评价。
（以下文章有剧透，请谨慎阅读）
这是韩寒的第四部剧情长片，其实他的前几部电影就是毁誉参半，《四海》看下来，优缺点和前几部影片差不多。电影还是“熟悉的配方”，韩式金句加上略显松散的叙事，轻喜剧的风格加上一点文艺青年理想主义的破灭和惆怅。那为什么前三部影片都有观众买账，这次却不灵了？观众对于《四海》的批评，大多集中在这几个方面：
首先是对韩式套路的腻烦和对影片“自恋”式创作的指摘。就像上文刚刚提到过的，影片依旧是韩寒最感兴趣的那些东西，车、海岛、兄弟情、父子关系，最根本的——失落的青年时代，从《后会无期》里可以看到的，《四海》里都有。这种重复错了吗？
其实，导演反复去讲述自己熟悉的东西，这并没有错。有非常多著名导演一生只拍一种类型，只讲同一个母题的故事，问题在于怎么讲。韩寒的问题不是故事的内核没有新意，而是概念先行，概念置于叙事和电影技法之上。拍电影不等同于写作，拍电影是一项团体工作，牵涉到很多工种。作为导演，要有全局观，要能够把握电影拍摄的每一个方面，而不是只有一个概念就行了。
所以《后会无期》到《乘风破浪》到《飞驰人生》再到《四海》，故事没怎么变，技术恰恰也没怎么进步。《后会无期》有的那些青涩和不足，《四海》也都有，但《后会无期》是处女作，《四海》是第四部长片，一个导演拍到第四部作品了，应该具有的成熟度与《四海》呈现出来的不匹配。所以即便客观上《四海》的质量比起几部前作差不多，但观众们却体会到了更多的失望。
其次，从观众的反馈来看，很多人怒批《四海》，是出于一种预期与实际情况的落差。造成这种结果，已经超出了影片本身的范畴。比如说就有观众认为，《四海》是一个坏结局，而且有“车祸”这样的情节，不符合春节档的氛围；还有部分观众是冲着沈腾去的，但沈腾戏份很少。
关于这样的评价，首先春节档不是一定只能上映合家欢的类型，也不能因为某个特定的情节和角色就全盘否定一部影片。但不可否认，片方还是要背一部分的锅，虽然影片有创作的自由，但营销不能脱离实际，不能“诈骗”观众进影院。《四海》虽然前半部分确实有不少包袱的设置，但整体风格并不是轻松愉快的，创作者想讲一些更沉重的话题，但却害怕放在预告片里会限制观众群体，所以在放出的预告片中主打“喜剧”风格，而沈腾、尹正等演员的选用，也潜在地传递了这个信号，导致了观众的心理落差。
这其实是一个营销事件，而且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如果所有的影片都抱持着“能骗一批是一批”的心态去营销，只求上映首日的好票房，对于电影行业来说是很不健康的。春节档对电影类型应该是包容的，这一点不仅仅是观众的选择，片方也要对观众有信心。
最后，除开对导演和宣传的期待，影片本身确实存在问题。很多人认为影片想表达的太多，但其实它是有一个中心思想的，就像主角“吴仁耀”的名字一样，它表达的是人在世界里那种无所依靠的漂泊感。
吴仁耀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已经把自己遗忘的奶奶，遇见女主角颂歌、加入车队成为了他的归属感，但很快这个归属感随着欢歌的意外身亡，红尘出卖车队而分崩离析，阿耀的精神寄托变成只有颂歌，他们共同来到大城市，才发现在这里扎根是不可能的，进不去的酒店房间、找工作处处碰壁、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家园，这都是他们漂浮无依的证明，走投无路时阿耀找到父亲，才发现对方早就有了新的家庭，进一步确证了他无依无靠，最终颂歌也遭遇意外，阿耀只身回到了故乡，颂歌所说的“我们不要互相搀扶”成为了现实。影片前后风格的不同，从喜剧到“青春疼痛”，也是为了突出阿耀的境遇从有转机到无路可走。
问题在于，故事的推进完全依靠偶然，欢歌意外溺水、颂歌遭遇车祸、欠下高利贷，一切在分崩离析之前就有预兆，阿耀枕边的《麦琪的礼物》成了他们故事的结局，给对方的礼物无法送出，但“宿命感”与“狗血”就在一线之间，是突发事件将主角置于无法幸福的困境之中，这就使观众无法同情主角。他们的不幸因为太“狗血”的情节设置让观众难以信服，让人感觉影片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人物的困境是悬浮的。除此之外，影片还想表达对成人世界的讽刺，年轻人理想主义的破灭，比如“show ta哥”谎言的被戳穿，阿耀成为昔日偶像的替身，这些带着点愤世嫉俗的情节，与影片的主线不太匹配。
《四海》并不是一无是处或者一成不变，前半部分的笑点其实是比前作更自然的，韩寒对同样主题的反复讲述，也可以看作对创作的真诚，真正将自己的想法和灵魂灌注于作品之中，而不只是为了圈钱，对待电影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而且比起《乘风破浪》《飞驰人生》的美好结局，《四海》可能有更多导演的个人表达，所以选择了一个不完满的结局。另外，影片在选角上比较用心，尤其是男女主角，而所有的演员也都奉献了不错的演技。
尝试是可以的，但时机不太对，所以《四海》的失利很遗憾。但这同时也提醒了所有创作者，一个宏伟的想法往往需要更加基本的能力，要有好作品，没有捷径可走。
视相Variety 2022-02-05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