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偶尔听说谢贤老爷子因电影《杀出个黄昏》而获得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中的“最佳男演员”殊荣，这让我对这部名字十分特殊的电影有了很大的兴趣。
先提一下谢贤吧，我想很少有人（特别是男生）会“没听说过”此人，毕竟人家当年也是娱乐圈的顶流，年轻时外形潇洒帅气、手握大把资源，不说别的，刘德华曾经在自己一首歌里还以晚辈的身份向他致敬过，大家知道是哪首吗？
话说回来。这部电影，名义上讲的是三个杀手在暮年又“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故事，我想很多人的第一感觉可能是这部电影是不是类似当年Bruce Willis、Morgan Freeman以及Helen Mirren出演的《赤焰战场》，几个老家伙重出江湖干翻旧世界？其实不是，如果非要说相似性的话，可能剧中谢贤和钟雪莹的感情线（“感情”二字必须打引号）有点像Jean Reno和Natalie Portman当年的《这个杀手不太冷》，但好在只是一丁点像而已，故事的重点根本不在于《赤焰战场》的杀伐果断和《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生死相依，它的重点，只在于关爱老人，只是这个主题在这个电影里面展现得有点荒诞的喜剧化，让人看完感觉很复杂。而谢贤的那段微妙的“感情”线，我这里不想多说，也许以后会继续提。
故事讲的是三名杀手的人生经历。此三人在六十年代可以说是江湖传说，他们仨组成一台杀人机器，各有分工：田立秋（四哥）是输出型，专门负责踢门和斩首；蔡凤（冯宝宝）是捡漏和控场；而叶一丛（林雪）则是getaway driver，搞放哨和撤离。他们年轻时紧密合作，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但是时间是最公平的，任凭你再潇洒、再勇猛，过去50年，谁都会垂垂老矣、谁都逃不过，而如今的现实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地鸡毛：秋哥年轻时手持爪刀，老了以后只能手持面团，在一家刀削面馆做面条，结果还被顾客嫌弃出面速度慢，被可以当他小儿子的老板给解雇了；丛丛由于体型肥胖、衣食无着，导致身体素质每况愈下，在居无定所的情况下居然还爱上一名风尘女子，还想着和别人可以修成正果；相比这两个极品，凤姐相对来说正常许多，至少经济上绝对算得上小康级别：经营一家小型歌厅，家里有房，膝下一子已结婚多年，儿媳妇长得很漂亮，小孙子也乖巧可爱，一切看上去顺风顺水；可惜事情并非如此，儿子是个一事无成的妈宝男，身无长技且胸无大志，长大后也只是听妈妈的话在歌厅里做收银员，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虽衣食无忧，但由于性格不坚定，结婚后听老婆撺掇，倒逼凤姐卖了房子和歌厅去支持小孩子读好的学校，凤姐自己却落得个有手有脚却被迫住养老院的下场。他俩本来不该再有交集，可是因一个特殊任务，又聚在了一起：有雇主出钱买凶杀人，而他们三人必须出场。那已经面对生活的瓶瓶罐罐几十年的这三人，是不是又可以东山再起了？不可能的。
在做了周密部署后，秋哥手持爪刀闯进去准备来个一刀封喉，结果他失算了。原来出钱杀人的那名雇主就是秋哥要杀的目标自己，她这么做也是因为病入膏肓而无钱医治，痛苦之中只想来一个体面的解脱，让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秋哥矛盾之下并未出手，而是选择退出任务，毕竟作为杀手，谁都有自己的moral code，对手并非穷凶极恶，秋哥不可能对一个已经气若游丝的病人下手的。但是，秋哥很快就发现，方才他放过的那名病人，已经被她老公给杀害了，老公因此被捕。我能想象得到秋哥当时的心理活动：要不是因为自己手下留情，这两个人中一个可以安心赴死，另外一个也不会身陷囹圄，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之后，秋哥下手就靠谱多了，只要有老人明确提出要死，秋哥都会达成所愿。这些老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他们之所以要了却残生，理由多半是失独多年、生活拮据、大病缠身之类，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希望。既然再也没有可能让自己活下去、生死都没人关心，那还不如死了好。
看到这里，我一开始觉得这剧情真的是有点荒诞。人的性命就这么不值得尊重？给自己来一刀，就是对这个社会的回报？但是我转念一想，这一切也是合理的。现在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老年人越来越多，而他们能得到的关爱又有多少呢？我的父母虽然身体还算健朗，但毕竟年事已高，作为儿子，我理应常回家看看；可我有吗？今年过年，我也没回去，我知道这是因为疫情的原因，但是连看望父母的目标都无法实现，我又如何去多多关爱自己已入暮年的父母呢？在这个社会上，不知有多少老人，虽儿女双全，但这些儿女，彼此又有多少不同？出门在外为生活打拼，在主观上、客观上没办法回来；而老人们恋土难移，只希望呆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终老。又有多少老人，独自在家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在孤独的作用下，心理和生理早就有了问题而没人会关心？所以，又有多少老人，在对儿女的想念、对过去的怀念和对生活的怨念中选择主动或被动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秋哥、丛丛和凤姐选择保护钟雪莹饰演的女主，让她远离渣男的Gaslighting，从而让身怀六甲的她能够安全诞下孩子。对这样的“合家欢”结局，我不是很认同，但是我认不认同根本就不重要，可能大家会更认同这样的结局，因为这是对生命的尊重和对整个社会的传统价值的尊重。而更重要的是，这部影片真正想要表达的，只能是希望整个社会能够对老人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关怀、这个世界会多一些更人性的面孔。
我后背有点发凉。因为我老到面团都握不住、老到年轻人说话都听不懂、老到跟子孙后代不可避免地有沟通障碍的时候，我该如何自持？当我也身体不听使唤、大病小病都来了的时候，我是不是也面临着孤独无依的境地？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常回家看看”，不管我用什么样的手段和办法，至少我要保证我不能让自己年迈的父母老无可依。我保证。
Ben_The_Juggernaut 2022-02-05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