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片，戏曲，杭州。
这三个关键词，是我进入电影院之前对《柳浪闻莺》这部影片仅有的认知。
结果是意料之外的好看，我还意料之外地哭湿了一张纸巾，总觉得有满肚子的话要写。
有的片子画皮，有的片子画骨，这部影片是是后者，于是我刻意等了等，等时间冲刷掉各种上浮的思绪和情节，等待它露出坚硬而光洁的梁骨。
等今天夕阳余晖落山，端一杯绿茶坐下，我再次摸出《柳浪闻莺》的票根。此时再看这四个字，想起的不是文艺，不是戏曲，无关西湖，甚至没有情节….我只看见了三双有故事的眼睛。
1.银心是一双惊鹿眼，她说：“我害怕”
银心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圆，自出场时就让我印象深刻。她真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生活中有些可爱的小机灵，对美好事物有着不加掩饰的喜爱。尤其是用那双大眼睛看向你的时候，总会令人保护欲爆棚。
她单纯与美好的另一面，是不谙世事。当形形色色的人物登场，不同对的身份、立场和欲望被她吸引而来时，她的单纯就变成了软肋：因为无从分辨，自然无法应对，便只能向身边的人望过去，说，我害怕。
透过那双清澈水灵的眼睛，你能一眼看见她惶恐无措的内心。谁能拒绝一只受惊小鹿的请求呢？
有的人值得依靠，说我养你，说你别演丫鬟，却转身离你远去。
有的人恨铁不成钢，说你傻，机会都让别人抢走了，却做了令你难堪后悔的事。
还有的人沉默不语，却替你留了一扇门。
总有所托，似乎又总是所托非人。
银心啊，我看你那双被水浸润的眼睛，总是在哭啊哭不停。
2.工欲善是一双醉眼，他用沉默说：“我委屈”
工欲善唯一的优点，就是在说扇子的时候。
他木讷，不善交际，不懂拒绝，也不会攻城略地。
他有千千万万个不好，但他绝对当得起一句“工老师”，
毕竟他说过的肯定句屈指可数，而最笃定的那句是：“我只懂扇子。”
他的问句，那就多了：“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她最近还好么？”“你跟我走吧？”
而这些和他的沉默比起来，却几乎不值一提。
喜欢上一个活泼而独立的女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那么特别的一个女孩啊——邀请他描眉，邀请他上楼，邀请他走进自己心里。
然后她突然离开了。
他不去找，只是茫然在自己的扇子坊里打转。
然后有人推开了门。
他不拒绝，只是沉默、沉默、沉默。
他的眼睛总是波光潋滟，眼尾微红，情思深长，委委屈屈地看着你，
误读了他的人，以为他的眼里盛着一个西湖。
只有看透了他的人才知道，
西湖那无尽无期的细雨，都下进了他的扇子坊。
扇子坊里混沌漫游的金鱼，都游在他的眼睛里。
3. 垂髫是一双失焦的眼睛，她说：“我是白马”。
垂髫鲜少露出她的眼睛。
在她最好的时候，西湖边上一半艳阳一半雨，她穿着梁山伯的戏装，一双戏文中的眼睛熠熠发光。
在她失意的时候，眼镜是她最好的城墙，防人窥视自己的内心。
在她重新打电话给银心的时候，她戴不戴眼镜便已不再重要了：我就站在这里，任你是谁，都欢迎你透过我的眼睛，看见一颗白马之心。
工欲善说：“你不用问我”，你自己的人生，“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垂髫真就按着自己的心意，迎着风雨而去，再没有问过任何人。
我看着她一路走远，总是忍不住问：
你要看不见了，你为什么不哭。
你的事业没了，你为什么不哭。
你的感情断送在杭州的一场大雨里，骤然间众叛亲离，你为什么不哭。
你的苦，不是银心的不知所措，不是工欲善的困顿消磨，
而是明知终点却此路不通的绝望。
那些人，都在用眼睛作抗议的武器——脆弱的，迷茫的眼睛。
垂髫、垂髫，你明明比他们都更加无助，
可你怎么就是不肯哭。
可是生活啊，生活。
生活是一首苦涩而灿烂的歌。
剧情到了后半段，我似乎看见了每个人的“第三性”——
银心仍然带着她的惊怯，却选择了迈入深渊；
工欲善任然带着他的懦弱，却守在了垂髫身边；
垂髫接受了所有，包括她自己昂扬的性格，以及这副性格为自己带来的所有行差踏错。
荧幕定格，一个个名字从眼前掠过。
我又想，这三双眼睛，我真的看见他们的流泪了么？
这泪好像从未干涸，似山色空蒙的西湖雨。
却也好像从未哭泣过，转头回看，恰是柳阴深霭玉壶清。
河心灯火 2022-03-07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