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以女性命运谱写的越剧挽歌

端木紫coco  端木紫coco     2022-04-19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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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浪闻莺》不是一部单纯的爱情文艺片,在这部影片中,你能看见《霸王别姬》里段小楼与程蝶衣的影子,看见《七月与安生》里七月与安生的人生印迹,也看见越剧的兴衰和两位女性的命运浮沉。

■ 端木紫coco

烟雨西湖,柳浪闻莺。

风景依旧,却哪知,物是人非事事休。那一对曾在这里婉转吟唱《梁祝》的女子,终究只留下了刹那芳华,曾经的相知相依,在曲终后,是各自天涯,是一别两宽不相逢。

尽管,电影《柳浪闻莺》在3月全国公映时在海报上打出了“放胆去爱”的口号,但于4月3日影片在北京举办的告别场观影后,我始终觉得,这不是一部单纯的爱情文艺片。在《柳浪闻莺》中,你能看见《霸王别姬》里段小楼与程蝶衣的影子,看见《七月与安生》里七月与安生的人生印迹,也看见越剧的兴衰和两位女性的命运浮沉。

曾获得2021年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提名的电影《柳浪闻莺》,改编自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的系列小说《爱情西湖》,由汪飏、阚昕、郑云龙共同主演,故事以西湖十景之一的“柳浪闻莺”为背景,讲述20世纪90年代江南越剧团的两个姑娘与一个画家间的情感纠葛。女小生垂髫与花旦银心自幼相识,情同姐妹,一起在戏班长大的两个人,因画家工欲善的出现渐生隔阂,而后她们的感情、事业、生活都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至情至性的垂髫,是为舞台而生的戏痴,她爱戏如命,为艺术理想坚守着初心;善于钻营的银心,求真务实,为达目的会放弃原则、没有底线。曾经惺惺相惜的两闺蜜,在面临留在杭州这样的诱惑时,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远。将垂髫眼睛因伤每况愈下的事实曝出后,银心如愿留在了杭州的越剧团;垂髫则回到嵊州,无戏可唱,只能在盲人按摩店讨生活……

没有银心,垂髫在舞台上仍是光彩照人的角儿,在舞台下是不卑不亢努力生活的平凡人;没有垂髫,银心在舞台上却渐渐沦为龙套而后被弃,在舞台下也只是一心想通过他人改变自己的命运,追求着心中无她的工欲善。

截然不同的生命轨迹里,她们与越剧的交集却是殊途同归——影片中,女主人公们的故事其实只有4年的时间,从1992年到1996年,她们的青春变了模样,她们热爱的越剧也骤然发生改变。曾经的舞台,从正式剧场倒退到乡间戏台,又再退居到西湖的画舫、游船之上,越剧的没落令她们的职业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和许多以爱情为线索的电影一样,《柳浪闻莺》也未能免俗地让两位女主角陷入以男性为中心的旋涡之中,甚至由郑云龙饰演的画家工欲善,戏份与两位女主角几乎不分伯仲,且他与垂髫的爱情不乏浪漫与甜蜜,从暧昧到情动、从告别到重逢的情节皆有动人之处,但在那些润物细无声的情节流动中,内心总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我,对女性情谊的刻画才是《柳浪闻莺》之终极目的。不然,她们的故事, 何以在更多时候,会让人觉得男性,其实只是一个背景板?所以,影片中最让人难忘却的几处情节,不是男女之恋,而是:

那一日,银心终于成了剧团中的边缘人,曾费尽心机想要留下来的地方对她弃之如履,此时,她接到已断绝来往的垂髫打来的电话,问她是否愿意再与其共唱《梁祝》?许久后的又一日,乡间戏台也已经无法持续的垂髫,再次做起盲人按摩的工作,银心来找她,也问的是,你愿不愿意继续当我的“梁山伯”?

瞧,无论她们的价值观多么不一致,无论哪个她曾经被另一个伤透了心,无论曾经的状态是暗流涌动还是若即若离,但当她们能够一起继续艺术梦想时,就又回归了当初的自己,垂髫依旧是银心的“梁山伯”,而银心依旧是垂髫的“祝英台”。

垂髫与银心,既是密友,也是对手,但她们的友谊也掺杂着多种微妙情绪,银心对垂髫的嫉妒、愤恨,是她们分道扬镳的导火索,可是,却也只有她们才能惺惺相惜,才能患难与共。

一场虐心的三角恋,两位性格迥异的女主角,对人生不同的选择造就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无论是人物设定还是故事架构,《柳浪闻莺》都不由得让人想起由安妮宝贝作品改编的电影《七月与安生》,这样的似曾相识倒也不奇怪,曾经以总策划身份制作推出《七月与安生》的电影人藤井树,这一次在《柳浪闻莺》里担任的是制片人。相似的女性题材,一样的女性视角,但若论影片的完成度,我却认为《七月与安生》更胜一筹,原因呢?《七月与安生》令两位女孩互为镜像,在爱情故事之外、女性情谊之外,深刻探讨了如何选择人生这样的宏大命题,且不仅提出了疑问,也做出自己的解答。但在《柳浪闻莺》里,却没有一个能使人心生震撼的诘问!是啊,将扣题之眼落在“越剧女小生是第三性”这个越剧演员或许才会有的疑惑上,是对共情的一种束缚。换言之,同样是克制地展现两位女性彼此之间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七月与安生》里女性的自我成长对大众更具有普适性,而《柳浪闻莺》里的命运际会,垂髫对越剧女小生“白马非马”的领悟,只是这个行业里的女性对自己的自我认识、自我追寻。一个不被大众所熟知的晦涩难懂的话题,又怎能换来人们的同频共振?

曲调清幽的越剧、爱恨交加的姐妹情谊,以一曲《梁祝》串连两个人在时代变革中的命运起伏,《柳浪闻莺》和《霸王别姬》的脉络也极为相似,都是以一种传统戏曲作为载体,都在演绎被时代洪流裹挟的人物命运,不同在于,《柳浪闻莺》是女性视角。可惜,有珠玉在前,作性别转换后的同类故事,却远不及《霸王别姬》寓意幽深,《霸王别姬》所牵涉的时间跨度更广,人物的命运因此也更动荡、更波折。而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困境,也注定了段小楼与程蝶衣的爱与恨、生与死更加“波澜壮阔”。

《柳浪闻莺》呢?

虽然影片真实反映了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大潮下,越剧的逐渐没落、传统艺人的尴尬境遇,但垂髫与银心,不过是这个没落过程中被时代遗忘的个体。虽然也会为她们的命运感到唏嘘,但那种惋惜却是“点到即止”的,大约是对越剧知之不多的我,难以代入她们被越剧主宰的人生,也难以感同深受那种失落、彷徨、挣扎、痛苦、无奈。

“戏妆台前画眉”“隔扇羞窥意中人”……画面是唯美的,意境是唯美的,《柳浪闻莺》运用扇子、越剧、水墨画、梁祝的悲剧爱情等多种传统文化元素,将垂髫、银心、工欲善的爱恨纠葛呈现于银幕之上,克制而冷静、诗意而浪漫,且那些青砖黛瓦、老街小巷、雨落屋檐等写实的画面,也还原了30年多前嵊州的景观,再现了西湖千里烟波杨柳岸的美好和烟雨杭州旧城的那一丝烟火气息。

无奈的是,《柳浪闻莺》从越剧而谈起的“白马非马”,比之《霸王别姬》中程蝶衣的“不疯魔不成活”“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那种苍凉,终究是不够深刻。一切都是淡淡地,唯记得,片尾垂髫淡施脂粉所扮演的小生“梁山伯”,那一刻的顾盼生姿,那一刻的熠熠生辉。

但也不过,就是从女性命运延伸而去谱写的越剧挽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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