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拘留所在伊斯坦布尔拘留...

伊斯坦布尔拘留所

在伊斯坦布尔拘留所的院子里
在一个雨后的晴朗冬日，
当云、红瓦、墙、还有我的脸
在地上的水洼颤抖时，
我——以我体内最勇敢和最卑贱的一切，
最强大和最懦弱的一切——
我想起这个世界、我的祖国、和你。

1.

我的爱人，
他们在游行：
头向前，眼睁开，
燃烧城市的血红火光，
受到践踏的庄稼，
无穷无尽的
脚印。
还有惨遭屠杀的人民：
就像树木和牛犊，
只会更易
和更快。

我的爱人，
在这些脚印和这场屠杀中
我时而失去我的自由、面包、和你，
但从未失去终有一日能够摆脱
黑暗、惨叫、和饥饿的信念，到时
我将用满含太阳的手敲响我们的门。

2.

我来到这个世界无比幸福：
我爱它的土地、光芒、抗争、面包。
尽管我知道它从一极到一极的幅员，
不差毫厘，
而当我并非不觉它仅是太阳旁边的一个玩具，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仍奇大无比。
我曾想环游世界
去看看鱼、水果、还有我未曾见过的星星。
可是，
我只在书和照片里有过一趟欧洲之旅。
我整整一生都没收过一封
贴着亚洲盖销的蓝色邮票的信。
我和我们的角落杂货铺，
我们在美利坚都无人所知。
但是，
从中国到西班牙，从好望角到阿拉斯加，
在每一海里，在每一公里，我都有朋友
和敌人。
那种我们素不相识
却可以为同一片面包、同一种自由、同一个梦想而死的朋友。
还有那种渴望我血的敌人——
我也渴望他们的。
我的力量
就是我在这茫茫人世并不孤独。
这个世界和它的人民并非我心中的秘密，
亦非我科学中的神秘。
镇静而坦然，
我在这场伟大的抗争中
找到我的位置。
而没了它，
你和大地
都对我远远不够。
但你美得惊人，
大地温暖美丽。

3.

我爱我的祖国：
我曾荡过它的悬铃木，
我曾睡过它的监狱。
没有什么能像它的歌谣和烟草振奋我心。

我的祖国啊：
贝尔德丁、希南、尤努斯·埃姆萊、还有萨卡里亚，
包铅圆顶和工厂烟囱——
这都是我人民的杰作，可他们下垂的胡子
甚至把微笑
对自己藏起。

我的祖国啊：
大得
看似无边无际。
埃迪尔内、伊兹密尔、乌卢克什拉、马拉什、特拉布宗、埃尔祖鲁姆。
关于埃尔祖鲁姆高原我知道的只有它的歌。
而我愧于说起
我从未穿过托鲁斯群山
去拜访南部的
那些棉花采摘者。

我的祖国啊：
骆驼、火车、浅滩、还有病了的驴，
杨树、
柳树、
还有红土。

我的祖国啊：
安卡拉平原的山羊、
它们金黄丝柔的长毛的色泽。
吉雷松鲜美饱满的榛子。
挂着清香红颊的阿玛西亚苹果、
橄榄、
无花果、
蜜瓜、
还有一堆又一堆
各色的葡萄，
还有犁
还有黑公牛
然后还有我的人民，
准备拥抱
孩子们眼汪汪的快乐
现代、美丽、善良的一切——
我诚实、勤劳、勇敢的人民啊，
一半饱餐，一半挨饿，
一半为奴……

1939年2月

译者@目树 根据Randy Blasing & Mutlu Konuk英译转译，在此感谢译者所付出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