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单# 疫情期间,上海穿越回了“以物易物”...

  • 陈达飞全球宏观策略
  • 2022-06-28 19:51:14
书单 疫情期间,上海穿越回了“以物易物”时代,微信里买菜的“团购群”也是“以菜换菜”的集市。这种交易只有在“双重巧合”的条件下才会发生,即交易的物品正好是彼此都需要的。随着交易地域范围的扩大和商品多样性的提升,物物交易达成的概率会越来越低(交易成本会越来越高)。如果有一种特殊的商品可以充当“一般等价物”与所有其它商品交易,那交易成本就大大降低了。这就是教科书版本货币演化的故事:货币起源于物物交换。早期的货币有贝壳、牙齿、盐等,后来脱颖而出获得全球认可的是黄金(金币)和白银(银币),再后来是没有真实价值的纸币,现在已经变成了银行账户上的一串数字。

问题来了:什么是货币?货币的价值来自哪里?或者,货币有价值吗?什么是“好的货币”?答案都藏在货币史中。

首先需要定义什么是“货币”,从货币的职能来理解是常见的思路——货币就是货币所做的事情。货币的三大职能是:交易媒介、价值储藏、记账单位。这是常识,但并未达成共识的是:三大职能是并列关系还是自下而上的等级关系,哪种职能层级最高?成为货币的条件是三大职能兼备还是只需要承担一部分?从历史演绎来看,货币职能的扩展有时间次序,在空间分布上也存在差异,即在不同国家(或地区),货币的形态、职能及其演化的次序不尽不同,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商业和技术条件。

关于货币的起源和演化,有两套叙事:经济学和人类学。经济学叙事中的货币演化史强调的是交易媒介职能,关注的是货币的物理形态的演化——从实物商品和贵金属到纸币,再到虚拟的符号,背后的逻辑是降低交易成本。这也是教科书里讲的故事。人类学叙事完全不同。由于考古上没有发现物物交换存在的证据,人类学家认为,货币起源的“物物交换”说纯属虚构。反而,大量考古证据证明,货币最原始的职能是记账单位,而非交易媒介。一言以蔽之,货币是一种可转让的信用记录工具。所以,人类学的叙事是,货币从一开始就是虚拟的而非实物的。而且不单是一个价值符号,而是一整套记账系统。

最早的考古证据可追溯到公元前3100年前后美索不达米亚的乌鲁克城,人们在泥板上记录了大量关于宫殿与庙宇的借贷和交易行为。后世类似的证据还有英国政府自中世纪开始发行的财政部符木(tally),以及发生在太平洋雅浦岛上的“费币(Fei)”的故事。实际上,经济学的两位巨擘凯恩斯和弗里德曼分别在《货币论》和《货币的祸害》中都研究了雅浦岛的费币,并认为“记账货币”才是货币的本质属性。这等于说,货币起源于借贷行为,记账单位才是货币的本质属性,今天的数字货币和银行账户、清算体系与5,000年前的乌鲁克城并无本质区别。

人类学叙事颠覆了传统认知,但两种叙事并非完全不可调和,刻意追求货币起源的现实意义还值得讨论。人类对事物的认知总在不断地变化。鉴于古代社会的封闭性,货币演化的不同路径完全有可能并行不悖。值得关注的是不同叙事的共性:货币是有分工和等级的,不同层级的货币主要职能略有不同,或者说,不同职能对货币的要求也不尽相同。

在金本位制中,黄金或金币的等级高于英镑,但前者主要发挥价值储藏职能,后者发挥交易媒介和记账单位职能。在二战后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中,黄金的等级还是最高的,其次是美元,第三层才是英镑、法郎等。黄金和美元都是价值储藏工具,美元取代英镑而成为全球最重要的记账单位和交易媒介。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瓦解,黄金不再具有任何货币属性,“退化”为一种避险商品。美国国债替代黄金而成了美元的储备。如果将国债和美元都视为美国政府的债务,那么,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中的美元相当于金本位中的黄金,位于全球“货币金字塔”的塔尖。

在主权信用货币时代,货币分工的逻辑不同于商品货币时代,很难从职能的角度对货币进行分层,例如美元在所有的国际货币职能——外汇储备、交易结算、贸易融资、债务计价等——中都发挥着最重要的作用,而且远远超过排名第二的欧元。巴蒂亚认为,关键是有没有“交易对手风险”,最高层货币没有交易对手风险,其它层次的货币都需要最高层货币作为准备金。

主权货币是国家信用的象征,是权力的投射。美元是美国全球霸权的重要组成部分,给美国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具体表现为:美国印制美钞、创造美元存款几乎零成本,美债利率极低,美国对外直接投资或证券投资的收益却非常高。非储备货币发行国需要投入实实在在的劳动和物质资本,还要刻意压低汇率来提高商品的竞争力,换取美元,而后购买美国商品、服务或低回报的金融资产。所以,在国际政治经济学领域,国际货币体系一直是重要研究课题——如何才能成为“塔尖上的货币”?人民币国际化为什么这么难,仅仅是因为资本账户还不够开放的问题吗?这些问题对中国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从货币的层级结构上讲,美元之所以能够较快地取代英镑,是因为在金本位体系中,英镑的层级低于黄金,黄金可充当英镑向美元转换的中介,而且转换成本较低。但在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中,并不存在比美元层级还高的货币。这种结构强化了美元的“锁定效应”,也增加了人民币国际化的难度。换言之,货币的网络外部性在纯信用货币时代比在金本位时代更为强大。

过去两百多年,国际货币体系都是单极结构,一战前是英镑,一战后是美元。正如金融史学家金德尔伯格所说的,货币就像语言,只要一种就够了,因为网络外部性使得单极货币结构符合成本-效率原则。这是货币的“霸权稳定论”。

单极的货币秩序依附于单极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美元霸权也会随着美国经济份额的下降而式微。未来的世界是多极的。有共识的是,虽然单极的美元秩序正在瓦解,但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元的霸权地位仍会维持。这并非否定美元信用正在坍塌,而是因为有竞争力的替代者尚未出现。人民币是挑战美元的新生力量,但在其成为重要国际货币之前,中国还要打赢一系列制度攻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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