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留在墨脱的某个邮筒,在我的安排中,只有我离世,信才会被送到闷油瓶手里。可它现在却出现在雨村,在某个平安无事的十一月清晨。

  • 让我吃口呗
  • 2024-11-18 19:30:25
瓶邪话题 《未寄出的信》4.8k 一发完生贺
【这封信留在墨脱的某个邮筒,在我的安排中,只有我离世,信才会被送到闷油瓶手里。可它现在却出现在雨村,在某个平安无事的十一月清晨。】
浮云BGM : 网页链接
  三个月前,我将他接出长白山。青铜门开启的那一瞬间,我为了这一刻付出的所有,都变成了过去时。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刻,仿佛耳边还能听见命运线细微的崩裂声。无关的无数个未知都在那一瞬间被抹掉,终究只剩下一个结果,指向他来时背后的浮光。
  就像是千丝万缕的一团线缠在一起,有无数根线头,我只有一次机会牵起其中一条,十年后拉起来,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丝线的另一头恰好拴着闷油瓶。
  他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才把这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无限扩大,最终在我有限的生命中定格。
  他走到我们身边,我先听见他的声音,然后,那张记忆里的容貌在我眼前重新浮现。
  “你老了。”闷油瓶对我说。
  那一刻我竟然轻松得想笑,想笑张大族长不谙世事,普通人又有几个十年。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当初追着他的脚步来到这里,只能目送他进门而无能为力。现在,我能把他从门里拽出来了。
  他只说我老了,或许我的样子还是和他记忆里的有出入。多余的话我也没说,在他来到我们身边的那一刻,我就丢下了过往的一切,丢下了十年里摸爬滚打、呕心沥血、机关算尽的记忆,想还给他一个原来的我。
  我们出长白山之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遥望过去没有边际的雪原慢慢与天空相接,孤耸的山峰形状独特,亦直入云天。
  如同很多年前在墨脱的幻觉里见到闷油瓶在漫天霞光中入世那天一样,他从雪域而来,我亦心潮澎湃。
  我不再回头看,转过头,前面的路开始化雪了,雪被下露出苍黑的土地,如同一块块遮不住的疤痕。
  晚上,我问他要不要跟我走。
  “一切都结束了。”我说:“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做一些以前没想过的事。”
  我们都历经了半生漂泊,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那一刻我是非常坦然的,闷油瓶注视着我,过一会说:“好。”
  从长白山,到杭州,到福建龙岩。他一声好,然后就跟我跨越过了整个中国。
  

  *
  
  那个邮包被胖子带回来的时候,我正在修理院墙。吴邪前几天去了杭州,算日子也许今天会回程。
  “小哥,这是给你的,我放在这儿了。”
  我有些疑惑,放下手里的活走上前。胖子也兴致勃勃地围着石桌,道:“墨脱来的,是不是吉拉寺的僧人寄来的?小哥,快打开看看。”
  拆开邮包,里面是一个档案袋,见没有“礼物”,胖子有些失望:“难道只有生日贺卡吗?有点像中国移动啊。”
  “这个邮包不是来自吉拉寺的。”我说。
  “诶?那是……”
  我摸着档案袋封面的纹路,不知道它经过了多少辗转,磨损的毛边稍显狼狈,但依然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我把它递给胖子,胖子接过来看,看见了封条上的钢笔的瘦金字迹——沙海计划详录。
  胖子哑然片刻,把档案袋还给我,说你慢慢看吧,然后就借口做饭,进屋去了。
  我在石桌边坐下,一点点撕开了泛黄的封条。
  错眼之间,仿佛感觉到耳畔划过了滚烫的风,裹挟着尘沙扑面。

  ……
  档案里的卷宗很多,很详尽,关于吴邪,关于汪家,每次行动的成功与失败都记录在案。
  我翻过了每一页,读尽了每一行,仍难以想见那些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竟无法在他身边。
  最后一页夹着一个信封,打开以后,发现是吴邪的亲笔。未展开的信纸上还有一行字。
  “唯遗憾此生太短,未等到你归来作答。”
  按照吴邪在档案里的描述,如果计划成功,这个档案袋会被永久封存,或者销毁,如果寄送到了我的手中,对应的事件应当是他在十年期间出现了意外,而我如约离开了青铜门……总之,这是他留给我的“绝笔”,唯独不该在我们定居雨村后来到这里。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让我在此刻收到了它。好像成了电影结束后奉上了一段无伤大雅的花絮。
  我抚摸着信纸,猜测吴邪写下这行字的神情,会不会有些落寞,有些倔强。
  他把自己算入九死一生的谋局时,明明自己也没有把握会活下来。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怎样的情景,为我留下这封信,希望我日后收到。
  吴邪……
  我久久凝视那行字迹,竟不愿意再打开那张薄纸,很不想面对这样的假设,哪怕我已经走到结局。
  最终,却还是展开了。
  我还是想知道,他穷极一生想告诉我的,会是什么话。
 
  *
  
  我一路风尘仆仆,推开了雨村的院门。
  院子里清清静静,屋上升起了炊烟,一看便知胖子在厨房做饭。令我意外的是小哥坐在石桌边,背影如入定的僧佛。
  我摸不着头脑,喊了一声小哥,奇怪地问他在干什么。
  走过去一看,桌上有一个拆开的档案袋,卷宗铺得满桌都是。听见我的声音,他站起身,转过来的一瞬间,我看见他手上握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我皱眉思索,当我意识到闷油瓶在看什么之后,猛然顿住了身形。
  档案……
  “小哥!”
  “吴邪。”
  我和他同时开口。我移开视线,飘忽到了凌乱的石桌上,试探地问:“这些……你都看了?”
  闷油瓶默然,半晌说,是。
  他看了沙海的档案,还看到了我为他准备的信。
  那封信,忘记是哪一天喝醉之后写下的遗书,写完后塞进了信封里,最后一并丢进了档案里。
  好像写过一些逾矩的内容,那时我真的喝了很多,影影绰绰面前都是闷油瓶的影子,无数个他的神情,等我伸手去触碰的时候却完全是镜花水月,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极度委屈,又极度想念,终于在神思恍惚的夜晚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脱了我理解的范畴,我为他做的事,如果有所图也还好,可我搜肠刮肚,找不到我这样做的理由。
  唯有追寻,唯有想把他从深渊里拉回来,唯有……他本身。
  原本我没想好要怎么告诉闷油瓶这一切,如果由我说出来,简直会有一种卖惨的嫌疑。但是为他做这些事都是我自愿的,无论他会不会接受我,我都不愿意让他觉得亏欠了我什么,也不愿意让他对此产生情感上的负担。
  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也许我此生都不会对他开口,现在却阴差阳错地让他知道了。
  写下那些东西的时候,抱着它们会此生不见天日的念头,所以,大概很疯狂吧。
  时隔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能从他的反应来猜测。可他的神情看起来不是很好,院子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
  
  在青铜门后的日子,没有昼与夜的分别,只有无尽、漫长的黑暗。如同洪荒初始,混沌未分。
  那里的一切都是流动的,记忆也是,我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保持清醒,只要我有机会休整,我就会回想青铜门外的世界,以此保持自我的意识不被吞噬。
  门外的世界,我能记起的,其实也只有吴邪而已。
  认识他的时间与我存在于世的时间相比不过零头,我不想忘记,我只能一次次回忆,从我们相见,到后来每一次冒险。
  他掌心的温度,他的样貌,他的声音。这十年,他在我心里早已被描摹过无数遍。
  情爱于我陌生如另一个世界的概念,以至于我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这样界定。但我想,如果除了使命之外,我对于人间还有留恋的话。
  我只想长久地,陪在吴邪身边。
  永远,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
  许是我走神的时间太久了,吴邪主动道:“小哥,其实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这件事已经埋的太久了,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他说出口之后,神情看起来很坦然:“就像这些东西,原本,只要我活着,我是不会让你看见的。”
  “为什么。”我突然问。
  “为什么不会让我看见。”
  他好像被问住了,怔愣片刻,说:“因为……”
  我走上前一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直到抵着石桌退无可退。吴邪被迫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半晌,他沉吟道:“因为……我觉得你不会接受我的感情。我怕我告诉你,我们俩连兄弟也做不成。”
  “你不喜欢我,也不会为我停留,不是吗。如果我再告诉你我为你吃了多少苦什么的,也太造作了。”吴邪笑了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很云淡风轻。
  见我沉默,他提起的嘴角慢慢放下来,望着我,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
  
  原来我不堪一击,甚至只是望着闷油瓶冷静的眼神,我就会自己崩溃,我分明知道他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可就这样在他无动于衷的眼神里剥开自己,还是太残忍了。
  说出来之前我永远抱有一丝奢望,奢望我于他是特殊的,能让他停留,能给他温存,可是十年前他推开我转身走进青铜门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什么也不是,我是他一生中迟早要告别的人,永远也抓不住。
  我低下头用力地抹了一下脸,还是没有忍住,当面承认的难堪和闷油瓶不喜欢我这两件事不知道哪一件更让我在意。这种浓稠到喘不上气的情绪已经超越了难过的范畴,成为了生理上的反应。
  吴邪你他妈太丢人了。我闭上眼睛想,还有比我更狼狈的坦白吗,也许闷油瓶下一刻就会转头离开,或者给我几分薄面,当做今天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雨村的日子太幸福了,幸福得让我觉得像大梦一场。可是这样安稳的日子还是被我亲手打破了。
  氧气仿佛变成了凝胶灌入肺,我撑不住想蹲下,刚动弹就被人拉住,一双极其有力的手钳住我的肩膀,将我的思绪拉回片刻,将我塞入一个紧密的怀抱,最终将我完全紧拥。
  对方扶住我的脊背,温热的手掌顺着呼吸的方向推揉,我呼出的气息滚热,只听见闷油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吴邪。”闷油瓶紧紧地抱着我,从未有过这么温和的语气,轻缓地对我说:“不是这样的。”
  我止不住喉咙哽咽,被紧攥的力道扼住身体,只能发出模糊的疑问声。
  闷油瓶垂下眼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我以为你能明白,我当时说的意思。”闷油瓶放开我,指尖落到我左胸口的位置,点了点,“这里,是我与世界唯一的联系。”
  我怔愣地看着他。
  他以前说过这句话,在他来到杭州找我告别的时候。那时我一心以为他要求死,对这句话的理解不深。我以为我只是闷油瓶追求终极路上一个不得不产生关联的人,这种被迫,我们称之为命运使然。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说的不只是我这个人,不只是我们之间复杂的羁绊。
  ……我的心,才是他与世界唯一的联系。
  我的心。
  我的心。
  胸膛里剧烈地跳动起来,既然这样,闷油瓶知道我心里装满的东西是什么吗,他知道这颗心脏完全为他跳动了十年之久吗?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他直接将我拉过去,为我拭去眼泪,偏头吻上我的嘴唇。
  他不是善于表达的人,哪怕是此刻,我也只能从他的动作中读到他的意思。
  他的动作是在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都明白,他都知道。
 
 
  *
  
  我行于尘世,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在你心上,我才得以皈依。
  在你的眼神里,我看见我自己。
  你接纳我,我便不再漂泊。
  你愿意爱我,我便与世界产生纠葛。
   
  生命中从未有哪一个十年有那么漫长,许多年前也曾体会过穷尽一切也抓不住的无力感,眼睁睁地看着不愿意流逝的东西从指尖滑落。
  直到青铜门外见到吴邪的那天。
  我失去过很多东西。失而复得,这是平生第一次。
  
  
  
  
  
  
END. 
  
— 后记见区 —
这封信留在墨脱的某个邮筒,在我的安排中,只有我离世,信才会被送到闷油瓶手里。可它现在却出现在雨村,在某个平安无事的十一月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