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我跟尹镜寒的那年，只有十九岁

【插花】
我跟尹镜寒的那年，只有十九岁。他那时也才二五出头，已经离异带一女。我给牌桌上的阔太太阔少爷们沏茶，送水，有时被飞溅的热意烫伤手背，有时跪在角落里打扫玻璃碴，有时缄默地接受着恶意的嘲弄，有时运气好，能赚一点小费。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知是出于捉弄或者是怜惜，尹镜寒接过茶杯的时候，很迅速地，天真又浪荡地挠了一下我的手心。在这种环境下待得越久，我只需要同尹镜寒对视一眼，就能读懂他眼神里晦涩的调情，于是我拿点餐牌做遮挡，轻轻回捏他的指节。
我们在棋牌馆为客人准备的休息室里做，尹镜寒去的时候总是流着眼泪叫他前夫的名字，我在想是因为我还不够卖力，还是因为我身上这件被他褪下来的，洗得发白、压得发皱，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工作服。可是当我把眼镜摘掉的时候，尹镜寒温热的嘴唇贴上我的耳背，我用力抱着他，心想：或许他透过我的眼睛见到了别人。
起初的一段时间，尹镜寒只是像点洋酒那样发信息点我，而我只需要随叫随到。后来他允许我过夜，把脑袋枕在我怀里，我们会像寻常恋人那样相拥而眠，把对方的指节攥在手心揉捏把玩，衣服混在一起洗，交换唾液，仿佛怎样都亲不够。
我很快见到了尹镜寒的女儿。听到她推门而入的声音，我差点内设。我很快扯过被子把那些肮脏的痕迹遮起来，拿肩膀把人挡在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你又是谁？
她没有这样问。只是把手里小小的餐盘举在尹镜寒面前，唤他：妈咪！看我做的布丁。尹镜寒在被子里滚了一圈，骑在我身上夸她：小厨师。妈咪一会儿就下楼来吃，好不好？然后刮一下她的鼻子，让她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小朋友一脸得意地挺着胸膛离开了，我这才发现尹镜寒把她教得很好，而进他的房间不用敲门。
可我还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告诉尹镜寒，“小厨师”这样的叫法似乎不是特别妥当。虽然孩子总是透着幸福的笑容，但抵不过正是敏感的年纪。我最终还是告诉了他。我上学的时候喜欢画画，高年级的孩子就会叫我“小画家”，带着浓重的嘲讽气息。
“原有，不要这样想。喜欢你才会这样叫你。”尹镜寒同情心泛滥，快要掉眼泪。他抱着我的脑袋护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我环着他的腰，终于确定了：长在这样的家庭里，又怎么会生出像我这样自贱的想法。
尹镜寒是个很矛盾的人，眉眼写满了冷淡，实际上却很重欲，有时被我干到身体吃不消，还是会选择继续，仿佛在用被填满的瞬间逃避和弥补什么。我看见他拧着眉毛香汗淋漓，很痛苦的样子，摸着他的小腹和乳头问他：顶到心脏了吗？
我从十九岁长到二十三岁，跟了尹镜寒四年，终于发现他的脸皮很薄。有时我会帮他洗头，看他埋着脑袋很艰难地活动肩颈，知道是他肩膀疼得厉害。下次去楼下的理发店洗吧。他说不要。我给他吹头发，指节轻轻揉捏着发尾，他又自己守不住秘密似的，侧过头来跟我接吻，小声回答：我经不住熟人的盘问。你经常往我家跑，我就说你是我前夫。我们没分手，嘿嘿。
感受到热风的愈发靠近，他锤了一下我的肩膀，力气不大，我却扔了吹风机，疼得两眼发黑。尹镜寒追上来要继续亲，我把手臂撑在沙发上，第一次避开了他。
“我只是预支了未来会发生的事。”尹镜寒很凄凉地笑了一下，“我们会复合的，原有。”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守好边界。我很想问他，那这四年算什么？
尹镜寒在等那场雨。
雨来了，他牵着女儿，抱着一束捧花，带我去看前夫。看着尹镜寒跪在雨里，微微颤抖的单薄背影，我终于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恋母情结，仿佛男人爱母憎父，是一种本能。
而我始终比不过那块墓碑。你有多爱他？我快要撑不住伞，同他一起跪在碑前。和前夫有了第一个四年，尹镜寒就会再有无数个四年，无数个全原有，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陈述复合，或是殉情。
没人能留住他。
“宝宝，祝我幸福吧。”尹净汉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蛋，带着他的宝宝离开了。又留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