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渭桥铜驼坊这处地方...

  • 妖怪档案馆
  • 2022-06-22 15:44:14
东都渭桥铜驼坊这处地方,住了一个叫薛弘机的隐士。
薛弘机在渭河边盖了一栋小草屋,每日里闭门自处,没有妻子没有童仆,就是一个人待着,堪称古代版宅神。

这位隐士很有闲情逸致,也很慈悲。
每年秋天,落叶缤纷时,他都会将隔壁树上掉到院落里的树叶扫成一堆,用纸袋子盛着,带到树根处,埋进去。这叫做落叶归根。

他曾在自己的坐席角落里题过词,
做人啊,死不悔改,一条道走到黑不行,固执己见,不从众也不行,人生实在是难,只能在一言一行中修行了。

一天,残阳西颓,霜风入户,薛弘机正披衫独坐,想着汉代张良和邴汉弃官归隐的事迹,叩叩叩,简陋的木门被敲响了。
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位长相清奇的男人。
男人两道浓阔眉,一副宽额头,一张方方正正的嘴,气质巍然,一看就是一位操行高远的隐士。

男人着早霞裘,对着薛弘机长长地作了一个揖后说道,
先生您生性喜欢幽静之道,是一位隐修的高人。在下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因为仰慕先生的操行很久了,所以特意前来拜见。

薛弘机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就被他清奇的长相和缥缈的气质给迷住了。他赶紧将人让进门,两人谈古论今,切磋完之后,薛弘机彻底被他倾倒。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来人谦逊一笑,
在下姓柳名藏经。

两人继续天南海北地聊,聊到兴头上,两人开始高声吟唱。一直尽兴地谈到深夜。柳藏经忽然发表感慨,
汉朝将兴时,叔孙通制定礼法,怎么能因为婚丧却举行选官呢?我忽然有所感触。
说罢,他高歌一曲,
“寒水停圆沼,秋池满败荷。杜门穷典籍,所得事今多。”

薛弘机喜欢《易经》,知道这位朋友肯定也懂,于是趁机请教他关于易经的问题。
柳藏经谦逊道,
易道深微,我始终不敢学,何况刘氏六说,只说了《诗》、《书》、《礼》、《乐》及《春秋》,却没有解释《易》。实际上只有五说,这足以说明易道之难。

薛弘机很喜欢他的谦虚与谨慎,也喜欢他对易经的郑重态度。
两人聊罢,柳藏经告辞离去,当时,门外无风,薛弘机却忽然听到了怪声,怪声随着这位老友的走动而发出,沙沙沙,宛如柳枝浮动。

觉得奇怪,薛弘机抬眼望过去,这位奇怪老友的身姿逐渐隐没进黑暗中,走出一丈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知道这肯定是妖怪,等白天,薛弘机问左邻右舍,有没有人见过这位长相奇特的老人。大家纷纷摇头,没人见过他。

自从上次尽兴地聊天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这许多天,薛弘机一直在想念他这位长相清奇,言谈优雅的妖怪朋友。

怎么还不出现呢?

当天气晴好时,他想,柳兄该出现了吧,我们俩可以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边赏月边聊天。
当淅沥沥的小雨下下来时,他想,柳兄该出现了吧,这种天气,谈些诗句该是多么应景啊。
但是,柳藏经仿佛人间蒸发。

再也忍不住,堪称宅神的薛弘机为了朋友走出了家门,他多日奔波在外面想找到他的家,但遍寻不到。
他试着询问周围的邻居,也没人见过他。
薛弘机苦苦思念着这位新交的朋友,柳藏经却始终不知所踪。

经过了痛苦思念的一个月,叩叩叩,淡如水的月色下,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敲响了。
鞋子都来不及穿,薛弘机赤足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俨然就是失踪多日的柳藏经。

你去哪里了啊!
薛弘机又惊又喜,他开心地想抱住柳藏经。
柳藏经没有说话,只是冲他微微地笑。
薛弘机快步上前,他靠近一步,柳藏经就后退一步,一开始,兴奋中的薛弘机没察觉出异样来,直到柳藏经快要退到门外了,他才觉得不对劲。
你……
薛弘机大踏步逼上前,他鼻间嗅到了老友身上的味道,是微微朽柴味。
柳藏经湮然而没。

又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思念的日子,第二年五月的一个月夜,木门再次被敲响了。
薛弘机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没有变样,还是那副世外隐士的高远模样。
这次,薛弘机担心像上次一样吓跑这老妖怪,没再逼他,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他。

柳藏经感慨道,
知音难逢,日月易失。心亲道旷,室迩人遐。我有一首绝句赠与你,请君谨记。
诗曰,
“谁谓三才贵,余观万化同。心虚嫌蠹食,年老怯狂风。”

吟罢,柳藏经向来淡雅悠远的表情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满脸凄怆,不等薛弘机挽留,他推开门,往西而去了。

薛弘机这次依然没有追上他。

当晚,狂风呼啸,毁屋拔树。
第二天早上,魏王池畔的一棵大枯柳被昨夜的大风挂断,里面不知道被什么人藏了百余卷经书,全都腐朽了。

薛弘机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忙来到枯树前,抚摸着枯树断裂的枝干,他似乎能感受到树的悲鸣。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那位知音的真实身份。

宝贝似的,薛弘机将老柳树肚子里的经书全部搬回了家。这些经书大部分被雨水给浸渍,已经没了书序,他翻了一遍,里面独独缺少《周易》。

这是建中年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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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鐉子

因为有经书藏在了肚子里,所以柳树渐渐地有了灵识,成了饱读诗书的精怪。
我觉得这篇故事很浪漫。

“何得以死丧婚姻而行二载制度”
这句话搞不太明白,有了解的热心读者帮忙解读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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