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评论翻译】理解普京的核决策

萌虎鲸  萌虎鲸     2022-03-24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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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刊登在War on the Rocks上,作者 Kristin Ven Bruusgaard 为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与合作中心博士后和研究员。她的研究方向是俄罗斯的核战略、常规和核威慑以及危机动态。她拥有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国防研究博士学位和乔治敦大学的安全研究硕士学位。

 

翻译 萌虎鲸

 

 

对乌克兰的入侵启发了人们对国际政治,对现代武力使用和对俄罗斯战略的传统智慧的灵魂反思。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如果普京可以对一个现代欧洲主权国家发动全方位入侵,那么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核力量的剑拔弩张已经产生了人们对俄罗斯总统考虑跨过核门槛的重大关切。随着乌克兰核电站周围的战斗,欧洲正在面临一场潜在的核灾难。挪威当局最近通知了所有家庭为家中的儿童和40岁以下的人准备一定数量的碘片,以应对核事件。潜在的核战争是大西洋两岸每日新闻节目和播客的话题。

 

许多人提出了普京是否已经与现实世界脱节的问题。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即便他的世界观已越来越趋向极端,他的计算仍然基于理性。一些人认为他的核决策可能已经染上了宗教色彩。学者们则尽力将普京的决策归为理性,因为这些决策基于严重扭曲的政治军事假设并最终制造了一场军事行动。普遍的解释是,从威权体制到个人主义独裁体制的转变产生了特异的决策,这其中包括在乌克兰行动中,直到最后一刻军事指挥官才被通知的情况。

 

尽管我们可以提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假设,即军方的部分人员,包含下级军官,对即将实施的计划一无所知,但是认为俄罗斯军方的领导人和总参谋部也被蒙在鼓里的说法值得怀疑。毕竟围绕乌克兰的大规模增兵耗费了数月,包括前所未有的行动,如从全俄罗斯领土上的指挥部调兵。到今年二月,俄罗斯已经集结了一只准备入侵乌克兰的大军。西方学者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提出警告,包括最显著的迹象,比如野战医院和血液储备被推向前线出现的时候。俄罗斯的指挥官和军队参谋人员即便不知晓战役细节,不可能对入侵行动毫无察觉。

 

入侵前几周在一家俄罗斯军事报纸上刊登的文章显示了在莫斯科对入侵的辩论。它指出了俄罗斯人在全面进攻乌克兰时会遇到的各种政治和军事问题。其细节程度令人咂舌:它甚至预言西方国家将如何考虑向乌克兰提供战斗机。作者强烈警告不要进行全面入侵,并指出“嗜血的政客”自欺欺人地认为入侵可以成功。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莫斯科是否在辩论核武器在当前冲突中的作用?普京是否在无与伦比的孤立中对核武禁忌进行这讨论?尽管西方政策制定者将来自俄罗斯的核信号描述为鲁莽,俄罗斯迄今为止的行动密切遵循着它就核武器在乌克兰这样的冲突中的作用所传达的信号:吓阻战争的升级。我们目前看到的核活动表面,普京不是影响核武器活动的唯一决策者。换句话说,把我们所知道的俄罗斯核游戏规则扔出窗外可能为时过早了。尽管没人知道这些规则是否继续有效,但重新审视俄罗斯的核决策过程以及它如何影响普京的涉核选择是有益的。

 

俄罗斯的核磋商

 

关于普京涉核决策的一个关键点是,他在他的孤立中并没有一个单一的核按钮可按。俄罗斯有三个核公文包:持有者分别为总统,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大多数报告显示,这三个公文包中至少有两个是发射核武器所必须的。这意味着不同于美国,使用核武器至少需要需要两个不同的人所控制的实体公文包。根据俄罗斯关于使用核武器的政策声明,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必须是总统。总参谋部也需要在命令下达给控制核武器的军事单位之前接受该命令的有效性。

 

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普京建议使用核武器,那么国防部长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会怎么说?他们会犹豫或抗议么?他们会把这样的想法摆到台面上来吗?当普京发布命令让战略威慑部队进入“特殊战备状态”时,很多人诉诸于普通的“老克里姆林宫人”去描述他们的面部表情。绍伊古看起来特别不高兴。鉴于他们在俄罗斯空前的反应和强烈抗议,人们对俄罗斯精英对入侵的支持程度有些许猜测。事实上,在考虑宫廷政变的可能性时,绍伊古是许多人指向的那个人。问题在于他是否能在其他安全政策精英中获得足够广泛的支持。尽管学者们认为即便俄罗斯有发生政变的条件,也就是现在,但是大多数人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给普京总统的军事建议

 

如果格拉西莫夫,绍伊古和负责核计划的总参谋部主要作战部门被要求提供有关使用核武器的建议,他们会告诉总统什么?我们不可能知道,但俄罗斯的威慑概念、理论准则和计划概念表明,他们不太可能建议普京在当前形势下使用核武器。根据俄罗斯的军事词典,乌克兰可能仍然是一场局部冲突:“当军事行动发生在交战国的边界内并主要对这些国家的利益(领土、经济、政治等)存在影响时,追求有限军事政治目标的战争”。正如迈克·科夫曼(Michael Kofman)上周在WOTR播客中指出的那样,俄罗斯正在保留包括精确制导弹药在内的部分力量,以应对最终变为那种对抗的情况。俄罗斯对使用这些力量的犹豫显示着依然是一场可被控制的有限冲突。

 

俄罗斯的核信号目前被设计用作说服西方国家不参与这场冲突的工具。换句话说,这种信号意在阻止这场局部战争升级到俄罗斯冲突谱系上的下一个层次:区域战争、俄罗斯的核信号旨在提高其战略核力量的战备和生存能力。有些也许是由普京怂恿的:他在冲突初期引入的“特殊战备状态”让俄罗斯核力量的准备程度存在未知。这可能表明发出信号并非主要在总参谋部设计,以至于他们必须决定具体做什么来履行此命令。绍伊古后来澄清该命令主要是增加战略核力量单位的人员配备。

 

但是加强战略核力量的准备程度和战备条件的其他措施可能来自标准操作程序、现有计划和培训体系。挪威国防部长列举了围绕俄罗斯在高纬度地区的核武器所采取的强化措施,但同时澄清说,俄罗斯的活动本质上依然是防御性质的。这些措施不一定是普京本人做出的决策。相反,他们的目标可能是确保和维持这些部队在局势加剧紧张时的生存能力和战斗准备。俄罗斯常规力量正在遭受压力时,这些武器的生存性对俄罗斯会越来越重要。

 

总参谋部可能对普京关于如何利用其核力量发出信号给予乌克兰更大压力有其他的建议。俄罗斯的战略和威慑概念旨在逐步增加对手的压力。俄罗斯的非核威慑力量可以用来造成战略破坏,也应当被用来确保局部战争和武装冲突不会升级。我们还没有看到俄罗斯的常规部队被特意使用来对潜在对手造成不可接受损失以致于投降。

 

俄罗斯的威慑和升级管理概念意味着,使用非核威慑力量可以作为对对手走向核门槛的一种警告。增加使用双重能力(译者注:即核和常规)系统是这方面需要被注意的一个指标。俄罗斯现在已使用了其新质、具备双重能力的、空射弹道导弹“匕首”,学者正在讨论是否应该将其解读为这样一个信号。当然,另一个信号是俄罗斯储存在中央储存库的亚战略核武器的移动。俄罗斯的战略家们当然清楚西方情报部门会密切关注这一动向。

 

另一个观察升级意愿的指标是克里姆林宫发表的言论。普京可能也想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并在他的核资产在实际被使用前实现它们应有的价值。如果仅仅谈论或移动核武器就足以说服乌克兰屈服,他可能更愿意如此。对其历史遗产的关注可能会阻止他成为二战后第一个在战争中使用核武器的领导人。

 

最后,在俄罗斯使用核武器之前,可能会有让这种行为合法化的尝试。俄罗斯对冲突的描述,西方的制裁或是被视为对俄罗斯的生死存亡构成威胁的西方行动都是需要关注的。从教条上说,这是俄罗斯考虑使用核武器作为反应的门槛。目前的理论认为,这种生存威胁可能来自于针对俄罗斯领土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常规军力的军事攻击。这意味着,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生物、化学或者核武器——对俄罗斯的攻击都可以被解释为一种生存威胁。所以,俄罗斯对乌克兰(相关)武器发展项目的指责在这方面令人忧虑。但到目前为止,俄罗斯还没有把任何西方的行动——或乌克兰的行动——归为生存威胁。

 

西方对俄罗斯侵略的反应是史无前例的,这使得俄罗斯人处于一个未知领域。普京很可能再一次基于错误的成本和后果的计算,从而打破核禁忌。如果到那时他的军事顾问没有其他选择了,则也有可能诉诸于这个终极选择。目前,一系列因素表明,俄罗斯的领导层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普京依然试图通过展示红线来吓阻西方的干预,这其中包括禁飞区、武器援助和经济战有关的红线。俄罗斯的总统仍然明白,与西方的直接对抗和跨过核门槛,将制造俄罗斯有史以来所面临的最危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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