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学校放映电影风波

清华大学  清华大学     2021-04-21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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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学校放映电影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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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传入清华比较晚。1916年春,学校买了一台电影放映机。一位教物理的美国教师建议向北京影片公司租片放映,经过同学签名赞同,并得到校长周诒春同意。开始,放映没有定期,后来改为两星期一次,1919年下学期起,改为每星期一次,时间均在星期六晚上,几乎没有间断。租选影片一事,最初由庶务处林语堂先生负责,后改由陈长桐负责。1919年陈长桐毕业赴美后,闻一多的同级同学董大酉负责这项工作。最初播放的影片,多是有价值的教育片,后来逐渐连续放映侦查、滑稽的多集影片了,有的甚至要放映八九个星期。梁实秋回忆清华播放电影的盛况:


大礼堂是后造的。起先集会都在高等科的一个小礼堂里,凡是演讲、演戏、俱乐会都在那里举行。新的大礼堂在高等科与中等科之间,背着小河,前临草地,是罗马式的建筑,有大石柱,有圆顶,能容千余人,可惜的是传音性能不甚佳。在这大礼堂里,周末放电影,每次收费一角,像白珠小姐(Pearl White)主演的《蒙头人》(Hooded Terror)连续剧,一部接着一部,美女蒙难,紧张恐怖,虽是黑白无声,也很能引发兴趣,贾波林、陆克的喜剧更无论矣。


与梁实秋回忆不同,潘光旦回忆:


几个河南同学,是一家的兄弟叔侄,不知通过什么方式与条件,一面从城里搞到了片子,一面取得了学校的同意,借用当时的礼堂,即后来称为“同方部”的那座建筑,作为演出的场所,居然一周一次地开业放映起来。可奇怪的是,学校并没有招商承办,而平白地多了这一行私营企业。这家弟兄叔侄无疑地掌握着这企业的全部权利,接洽片子,张贴广告,卖票收票,真是经营奔走,不遗余力。放映的又是什么片子呢?美国片子是不消说得了。美国的哪一类片子呢?如今虽事隔四十年,大家还留着极深刻的印象的一系列称为《黑衣盗》(The Hooded Terror)的片子,一续、再续......、十几续,前后不知演了多少场,每场总是满座。这片子的内容,顾名思义,便知非奸即盗,充满着极不健康的刺激与诱惑。但学校始终不管,教师们,即在一个教数学的美国教师的儿子按照这张影片所传授的手法开始盗窃行为之后,也还不管。最后,我们一个爱管闲事的小团体,其中包括闻一多先生,终于忍不住的出头管了一下。我们利用《清华周刊》和其他方法,一面主张非带有教育意义的影片不得上演,一面发动同学对诲淫诲盗的今天所称的黄色片子,共同抵制,来逼使这一家学生商人不得不改换另一路质量的片子。小小的运动算是成功了。


当时有同学评论:“而这种片子,又最动人,多看几次,立刻中迷,二次、三次就有不得不看之势,于看者的金钱、时间上发生很大的妨碍。并且这种片子,多半是讲巨奸大蠹,使人看了,生出一种谬讹的观念——以为外国的社会,比中国还要坏。此外因为刺激太甚,好奇心油然而生,因此就模仿起来了。”


一部分清华学生对电影内容意见越来越大,闻一多等丄社社员出头,在《清华周刊》发表批评文字,一面主张禁止上演没有教育意义的影片,一面发动同学共同抵制诲淫诲盗的影片,迫使这一家学生商人改换另一路质量的片子。


闻一多在《清华周刊》第198期上发表《黄条广告》,用反讽的语气,从不同角度体现不健康的电影对不同人的影响,批评了这类电影。1920年12月10日,闻一多又完成《电影是不是艺术》一文,认为电影不是艺术,因为电影“永久脱不了机械底管辖”;营业的目的“只有求利底欲望,哪能顾到什么理想?”电影结构也是非艺术的。但闻一多也承认“电影底存在是以教育的资格存在,电影底发展是在教育底范围里发展。教育一日不灭亡,即电影一日不灭亡”。


除了闻一多外,丄社成员关于电影问题的文章陆续发表,《清华周刊》201期上有刘聪强《电影之由来》、孔繁祁《电影事业》、闻亦传《世界各国电影底情形》;《清华周刊》第202期有潘光旦《电影与道德》《电影与视觉》、吴泽霖《电影与教育》、孔繁祁《电影与宣传》、刘聪强《清华电影之过去与现在》;《清华周刊》第203期有潘光旦《清华电影和今后的娱乐》。从题名不难看出,丄社对电影问题有专题研究,并分工撰写文章。



《电影是不是艺术》(《清华周刊》,第203期,1920年12月17日,第14~16页)《电影是不是艺术》(《清华周刊》,第203期,1920年12月17日,第14~16页)


《清华周刊》第200期上发表《电影话》,赞同闻一多的批评,“这种盗贼长片的电影,实在无味”。这期还刊登了董大酉的《电影问题》,对选择放映影片的原因进行了解释。不久,董大酉辞去了选片工作。眼见学生中批评声音日渐增强,尤其是丄社成员集体撰文批评。1921年1月中旬,校长金邦正召见丄社社友,征求他们对放映电影的意见。金邦正认为目前放映电影引发了很多不良后果,决定减少电影放映次数,同时改组校内俱乐委员会,重组游艺室。


金邦正的这一番谈话,在校内引起了强烈反响。李迪俊表示:“丄社社员在周刊上接连发表了几篇关于‘电影问题’的牢骚,‘上惊九重’,不日把他们招进府中咨议。结果是:减少开演次数,改良片子,加设大规模的俱乐委员会。大多数中高同学,听了这个消息,群情激动,对于丄社社员和校长先生,都加以极严厉的批评。”李迪俊的文字揶揄刻薄,电影“是清华大多数的教职员和学生的娱乐品”,丄社只有六个社员,“拿丄社社员的资格出来批评、废除、减少清华大多数的教职员和学生的娱乐品,”显然存在着“法律上的违法”和“智识上的缺乏”。法律上,“丄社社员是个少数私人的机关,研究学术的机关,没有代表大多数的清华教职员和学生的法权,换句话说,丄社社员擅与校长私地停止、减少清华大多数的教职员和学生的电影,就是违法,就是蔑视大家的人权,就是学生自治的蟊贼!”在智识上,“丄社社员,是老不看电影的!这个事谁也知道。拿老不看电影的眼光,来批评、废止大家爱看的电影,其中利弊得失,当然有许多‘伪造’和‘失真’的地方,而且他们不爱看电影,电影的存废,与他们不发生利害,也就不妨发‘过激’的言论了”。丁济祥说:“无论何事,总是以寡从众,若以五六人来破坏大家的快乐,于理讲不下去……他们既然喜欢道德片子、历史片子、教育片子,何不到图书馆,多看几本道德经,多读基本历史呢?”


两派学生的分歧,在于电影应该追求娱乐为主还是教育第一?不可否认,电影是一种大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自问世以来一直广受大众欢迎。同时,电影也是一门艺术,有它独特的教化功能。爱因斯坦曾说:电影作为一个对人类精神幼年时期的教育方法是无可匹敌的。“因为电影有可能使思想戏剧化,这就比用别的任何办法更易为儿童所理解”。“艺术片本身,还有可能成为一种新的艺术,因为通过一种光学反应,能产生通常图画所不可能有的效果”。这就需要在选择电影内容时,要兼顾娱乐和教育功能,尤其是在学校这个文化空间。这次关于电影存废的争论,原因正在于没有处理好娱乐与教育的关系。


客观地说,尽管电影内容可以也应该改进,但对这门艺术形式不应该彻底否定。持激烈批评态度的闻一多,到美国后看了几场艺术性较强的电影,认识也有所转变。1922年8月14日,闻一多给吴景超等人信中,称赞芝加哥的“戏园决非清华看看Fairbanks,Mary Pickford或Pearl White的人所能梦见的。我们从前攻击的诲淫诲盗的长片,在这里见不着。这里最好的片子都是一次演完的。并且最大的戏里每次的会序中电影不过是一小部分。那里最好的还是音乐同跳舞。美国人审美底程度是比我们高多了。”


金邦正校长金邦正校长


由于清华园内对电影问题反映强烈,特别是一些爱好看电影的同学怕失去这一娱乐机会,非议颇多。金邦正校长不得不出来表态,居间调和。《清华周刊》报道:


余(校长自称)认电影有好处,亦有坏处。而此好处坏处各人不同。此次停演之意,一为大考将近,各生当预备功课;二常看于目力上有害。此后并非不演,与其他娱乐会可间行之。每星期必演,于选片上发生困难。已是必演,无好片时,不得不以常片充数,因此之害或得多。但以前不禁止之原因,为此种常期电影虽不能较益较城内各种娱乐方法尚高尚得多。每星期六能使学生留校未斯非策也。每次铜元二十枚,较进城一次车费尚少。此法虽有此作用,但亦有害,故亦应设法改良,以后定组织大规模委员会专管娱乐事宜,遇有电影好的片仍可开演。


同时,《清华周刊》也报道“本校庶务长已向美国使馆借得风景片及实业片多卷,将于明晚在礼堂开演。不取入门券,诸位同学可以随便入览”。这样,在学校通过建立专管电影播放委员会加强内容审定、调整放映时间和资费后,这一争论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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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清华校史馆

作者|金富军

美编|陈柳絮

校对|罗洛

编辑|朱明珠 李珍 苑洁

审核|卢小兵 金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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